荣三秋以为荣世厚已经够寡情的了,没想到高家更寡情,每个人都练就一副皮笑肉笑心不笑的本领,一点儿瑕疵都看不出却总能够感觉对方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作为皇后,有些人钟爱有事无事来找她请安。
荣三秋刚刚出月子,这些人就争先恐后的来,拒当然不行,只好硬着头皮上,奶嬷嬷抱着孩子坐在一旁,孩子正在睡觉,倒不扰自己,但座下那些大朋友就十分惹她烦躁了,荣三秋不知不觉何时开始脸上保持着微微一笑嘴上说着官方话语,脑子里却在想其他事,这一切本不是特别重要,表面上的东西如何能够比得过实际。
清风微微扬着,似乎又细微的霜雪落在地上,细微,但肉眼可见地面变得湿漉漉的,宫人抱着鸡毛制成的地毯铺在宫门后,贵人进来宫人送水送茶便要在上面将鞋底的水沥干,才能够得到准许进入宫中。
荣三秋球想要打哈欠,可眼前这些人都是高家的媳妇儿,弗了这些人的意总是不好的,强忍着最后一点儿倦意等着茗安茗心将众人送出这间屋子是她最后的折磨时刻,最终她在心中叹一句总算是结束了,回到自己房间。
圣旨来了,荣三秋被敏感搀扶着跪下,圣旨大致内容很简单,太监并没有宣读直接将圣旨递给荣三秋,荣三秋规规矩矩的对着泰安殿那个方向行礼。茗安拿着赏银往太监手中轻轻一塞,这间圣旨的事便这么结束。荣三秋回到自己的屋子,随意躺在榻上,将圣旨摊开看说:“是搬离东宫的圣旨,三日后本宫就要搬到安和宫!”荣三秋说完随意将圣旨搁在桌上,茗心过来规规矩矩小心翼翼将圣旨收到匣子中放好,生怕一步错被有心人看在眼里。
东边起西边落,好不热闹凄凉!
林暗终究可以下床活动身子,只是摔着的那只脚触地仍旧有些软,林暗见天的壮实起来,吴圭却见天的瘦下去。这日林暗见着吴圭打趣说:“你这个皇帝啊当的真够憋屈。”
吴圭也不恼,自己都认识的问题别人说说也没没什么,他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轻声说:“我算哪门子皇帝?无臣朝拜,无后妃共欢的,倒还不如庶人自由!”
“既然你救了我,我可以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地方。”林暗漫不经心的说。
吴圭倒是上了心,立即问:“当真?”随即吴圭意识到自己对于这件事表现得太过殷勤,但他仍然不想藏捏着话,“我在这个地方住了好几年了,走的最远的地儿就是前头那扇紧紧锁着的门。”
林暗是今日才下的床,对于这间不大不小的院子他所了解的也不过是从床开始到这间屋子的门之间的距离。此时林暗顺着吴圭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忽然开口说:“你与那个叫荣浩的不是自小相识吧?”
“当然不是,我先前只是个庶人,在郭城皖妆做艺伎,弹得一手好琵琶,无论男女都喜欢来捧我的场子。”吴圭此时想着过去,竟然有些自豪的味道。
“那把琵琶是你带进来的?”林暗常常看见吴圭独自一人在擦拭一把看起十分古老的琵琶,这把琵琶保养的十分好,可他却从未听见过这琵琶的一点儿声音。
吴圭回头去看,点点头,神色黯然:“这把琵琶是我的师傅留给我的,只可惜我用他来做那等子事勒。”
“没什么可惜不可惜的,人活着佛系一点的好,事情来来往往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了。”林暗嘴上安慰着,心中却也告诉自己未来生活的模样,“可否弹一曲,许久未曾听过管弦音了,倒是怀念。”
“行,你喜欢什么曲子?”吴圭爽快的答应。
“《春牧》。”林暗淡淡开口。
《春牧》这首曲子是大安皇室上山狩猎才会响起的一首曲子,林暗更是从小听到大,因为父亲总是往来反复让下人弹奏这首曲子,也许是念念不忘,也许是纯粹的喜欢。
说实话,吴圭听到这个名字愣住,因为他学的第一首完整的曲子便是《春牧》。
热风吹着树枝,树枝相撞响起噼里啪啦的鼓点,吴圭开始调音,即使在普通艺伎看来音已经是准的了,吴圭仍旧能够从中听出差异,并且强硬的执着的想要将其扭转到心满意足为止。
春之鼓点,柔和伴着轻轻的杀气。吴圭先是弹了一小段,满意后便愈来愈顺。
琵琶,战场上用游玩时用寻欢作乐时也有他的身影,该柔且柔该硬且刚。五根弦一双手,百味人生且逍遥其中。
林暗听着熟悉的曲子,一双手搭在大腿上忍不住合着拍子。
曲中有故事,曲终无声息。一曲昂扬热血的曲子生的像愁怨断肠的人,令闻者除了无声叹气起身离开便无其他。
吴圭见着林暗起身回到床上,掀开被子躺好后,默默用软绸做的布缎轻轻擦拭琵琶,仔细小心检查每一步放进一旁的箱子里。
风将寒气吹进这间屋子。
荣三春微微抖动自己的身子,往前一步,想要争夺话语权才发现吴明泰已经离开,心中奔溃,连着三步后退,最后一步撞到床沿,身子失去平衡,她直接倒在了自己母亲的身上。
颜轻玉被荣三春这一遭吓了一跳,人立刻上前将荣三春拉起,问:“没事吧?”话说完,她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这话简直是废话。
人一旦有怀疑的苗头,无论是对他人还是对自己产生怀疑,请不要犹豫扭捏,因为某种难以解释的分子开始活跃,下一步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会按照怀疑的路子做事。
“我怀疑……”荣三春说了三字,忽探到他人气息,心一下子紧了,她拉着颜轻玉的手窜出这间屋子。
荣世厚左右望了望,没有人,他鼻尖呼出白色的雾,左手边的胳肢窝中夹着什么,现在是深夜,天黑光弱,荣三春看不清,下一刻荣世厚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