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道轰隆的声音下,白衣道人怔怔看着指尖篱笆,有一道云絮被这道声音震碎,缓缓降落在竹条间,看起来异常斑驳。
就像那夜在山间凉亭里看见的那座以夜色编制出的篱落一般斑驳,一样刺眼。
尤其是隐在篱落最后的那块血迹。
那股讨厌,熟悉的气味让他恨不得事后将整座畏山夷为平地。
“师兄,我不甘。”
白衣道人感受着胸口处的伤痕累累的道心,眼神赤红,嘶哑着从嗓间挤出一句。
凉亭一战里,沈离与墨守双双归于夜空,他也受伤颇重,孕养无数年的法器被毁,请出的言出法规被沈离一刀砍破,最后又被剑圣自九万里之外的一剑彻底毁去道心,他的骄傲与强大被一次次踩下泥塘。
更让他无法承受的是,那少年,竟然在他的眼下跑了。
他以宗门圣火焚烧对方时,已经确定了冥石就在那少年身上。
他本为清除当年沈离在他道心上留下的缝隙,如今缝隙并未修复,却险些被彻底毁去,他如何甘心。
“你守鼎千年,太过自律且自傲,对自己极度苛求,盼道心如焚垢神鼎般固不可摧,但你可曾想过,便是焚垢神鼎依旧会毁,何况区区道心?”
那道声音再次从后庙不知第几层楼阁中响起,语气缓慢平静,缠绕云端许久不绝,语重心长。
这句话本为劝勉,但训斥的意味却更重,白衣道人作为千山宗地位尤为独特崇高的守鼎人,便是连当代千山宗主峰宗主,沛齐峰主都不可直言斥呵。
不知为何,白衣道人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如洞心骇耳一般颤栗起来,鬓角白发簌簌抖落,他寒颤着惊恐道。
“那个疯子…………难道真的能将焚垢神鼎破坏!!!”
后庙中人不知为何突然沉默起来,檐角兽狞,梅叶不动,寒蝉禁鸣。
焚垢神鼎作为千山宗的镇宗之宝,天启大阵中至为重要的能量来源,早已具有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圣意味,宗内修者别说对其有任何言语上的亵渎,就是一个多余的眼神都要接受神火的洗礼,后庙中的那人以焚垢神鼎被毁作为劝勉的举例,那么,期间意味便诏若皆知。
只有真正被毁过,才能被当做例子。
当无数年前,那位在千山脚下放牛的牧童在一次无意间发现了某块印有大道气息的天外神石之后,千山宗数万年的超然历史便开启序幕。
道童以世人无法想象的天赋悟得天石中的本源大道,而后更是在飞升之际以无上神通将天石炼制成如今的焚垢神鼎,所以这座神鼎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其实早已经脱离了这个世界的规矩,因为它的本质是本源神石,是天衍大陆外的神圣存在。
当然,传闻中天衍大陆之外的存在里,还有一个令世人畏惧的冥间,还有整整数十块来自冥间的冥石。
如果说冥石是冥君留在这个世间唤醒之物,那天石就是将这个世间唤醒的圣礼。
一份来自天国的神圣礼物。
没有人知道这些孕有大道气息的天石究竟有多少块,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没有天石,还有天石间的大道气息,人们根本无法从混沌里感悟到第一缕真元波动,更别说研修出之后数以万千的道法功决。
这个世界本没有道,因为有了天石,才有了大道。
天石对于人世间的神圣与玄妙,自然不言而喻。
作为数万年来世间第一大宗,千山宗的底蕴早以超过了人们的想象,光天石就积存了数块,可是无数年来,没有一位宗门强者能炼制出新的焚垢神鼎,甚至连修复神鼎破损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这些天地圣物慢慢自己愈合。
本来这些事可以慢慢等,大离王朝的崛起虽然影响了千山宗作为第一大宗的地位,但双方都相互忌讳,也不会轻易发起争乱。
可如今不同,四禁以开俩禁,第三大禁地甚至也极有可能在这个天启年间开启,冥君的影子,也一点点笼罩在了整个世人的头上。
如果天启大阵在四禁齐开时还无法修好,那千山宗即便是世间第一宗门,又如何在冥族的侵略下保全自身?
难道,还如当年荒族入侵时一般禁闭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