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推门而进时,徐自安实在压不住好奇问了下何安下最后为什么会说出那句“原来如此”,本以为这种一听充满玄乎机密味道的事对方不会让他解释,那晓得何安下真在思量了下后告诉他。
这句话的重量不用想也知道有多重,当所有试子还茫然不知前方在那时他俩就已经知道该拐几个弯,日后行走时怎么可能不比其他人快些?
“我们是棋子?”
徐自安本想冲杯清茶招待下这位第三位来至的客人,虽然这家客栈就是人家的,奈何他这里着实冷清也拿不出什么待客的罗春,只好倒了杯温水递去。
好在君子之交本就淡如水,何安下也不计较这些散支末节,谢了声后继续说道。
“是的,张经年最后那一手棋,很符合生死劫里死境重生的意境,发给我们的这些试袍,上面有一些独特的阵法气息,应该就是为了我们真正成为棋子而制作的,宁青鱼可能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突然离场。”
徐自安蹙着眉梢儿,他不清楚发生在宴会下那些暗涌,但他能看懂今夜的时局所向,由高涨到火热到清冷再到最后的寥寥收场,所有的跌宕都随着宁青鱼的态度而起落伏涨,宁青鱼最后突然离场一定有原因,只是当这个原因就这般从何安下口中平静说出时,徐自安突然觉得今夜的事好理解了许多。
因为四劫残局的原因,又或者说因为张经年最后那记无意间落下的怪手,导致宁青鱼从残局生死劫里看出了棋评测的真正考核方式,所以他才会离场而去。
“先不说那些事情。”
徐自安在眉梢蹙展之间很快捋清了这些曲折的关系,片刻后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疑惑,于是再次蹙眉问道。
“你说宁青鱼是因为看出了考核试题而离场这一点我能理解,可你说我们是棋评测上的棋子我就真的难以理解了。”
说完,他的目光隔过何安下一丝不苟的正圆发髻看向自己的那件试袍,黑如墨石的眸子很快被黑如墨碇般的试袍占据,继续自疑道。
“这些试袍只有黑白俩色,说起来确实像棋盘的黑白棋子,听闻试袍是官府特意请朱砂斋制作,其中一定有某些难明的玄妙,难道朝廷让我们穿着这些黑白试袍充当棋子来回博弈?这算什么?角色扮演?会不会有些太儿戏了点。”
“天下试子数千人,不说上那能找来如此大的一张棋盘?就算真的有,如何行棋?如何落子?谁去下这场棋?我们毕竟不是固守不变的死物,我不太懂棋道,也知道棋盘上瞬息万变的道理,这么多的不确定放在其中,下来下去只会添出无限可能,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最终把这棋变成一场无胜无败的死局。”
“无胜无败,怎么排出名次?”
穿身绿褂衩插几根迎风招展的枯枝嫩芽就能真化成艺术戏剧上的大树小草?穿些黑白试袍行走在纵横线格中就能真把自己当成无念无识的棋子?这种说法天真到幼稚程度,国师大人想让天下试子入局为子,可问题是下棋落子的人是谁?
总不能是国师大人亲自坐谈下手吧,想想他那半吊子的棋术,如果真的是他下去,那堂堂国师大人恐怕就真晚节不保了。
没有对弈的人,每一个棋子都可按照自己的意识行走移动,这棋下起来还有什么滋味?直接把大家分为俩派关在一个笼子里互打互殴既好,胜者为排名,多省心省事。
想了想大家如帮派互殴般打来打去的火热场景,徐自安很尴尬的撇了撇嘴角,这种场景的确很热血,很刺激,但和棋有什么关系?
欲盖弥彰了如此长时间,精谋细算这种局,光是关于棋评测的各种风声都传遍了京都百里,如果最后衍变成了一张混乱热闹激烈刺激的大乱斗,不说大离子民,恐怕就是朝廷各位御史吏官都会冒着被穿小鞋的风险好好参国师大人厚厚一摞。
仿佛看透了徐自安眼中的诸多困惑,何安下抿了口杯中清水,望向徐自安意味深长的说道。
“棋评测当然不会成为一场闹剧,国师大人也不会亲自下棋,因为要下棋人,就是我们,而要与我们对弈的人,就是那盘四劫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