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者明,入局者痴,并不是入局者手力不够,而是只有身处在棋盘中,才发现原来这里面竟真有另方世界。
大殿为棋盘,纵横十九道,每一个试子入局后都会面临同样场景,四方壁垒巍峨如山困堵面前,想要行棋解局,就必须先解开壁垒,才能看到真正的四劫残局。
只有看见残局,才能解开残局。
棋盘世界就像一道纷繁错杂的巨大迷宫,通过迷宫的路径便是棋盘上那些仟佰交错的棋线,如何沿着棋线寻到残局中的四大劫是最关键的一环。
但与寻常迷宫大阵不同,寻常迷宫不管再如何繁奥复杂,设计者只要不是刻意将迷宫道路全部堵死,就一定会有一条路线能直通天门。
而眼下的棋盘世界则完全不一样,它以四劫残局为框架,里面蕴涵了四劫循环的理象,四劫循环本就是一道无解残局,至多只能以合局告终,合局无胜无败,不可算作成功。
世人皆知四劫残局难解,就难解在连环,单片,无忧,生死这四大劫数间息息相通,无限循环,单纯想要破一劫而通全局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数千试子各自为营,每一次行走皆会改变棋局最后走向,这就给四劫残局又添加了许多变数,本就是无穷之数,如今又添了无尽变故,想要在变化无穷的棋盘纵横间找到那四劫命门,谈何容易?
除非入局者识念可以雄厚如沧海,将整个棋盘世界笼罩其中,将每一个试子的动向与棋线间的关系勘察明澈,了若指掌,才能在无穷变化中绕过所有多余的方位星点,以最快时间内找到那四大劫数,然后进行最关键的解局。
国师大人出了如此繁奥艰难的一道试题给天下试子,自然不会真的视天地试子为仇敌,留下一个无穷之法折腾大家的感情。
四方壁垒就是第一关,用以筛选多余的棋子。
何为多余,没有识念是多余,识海未开启者…………更是多余。
解山,行棋,寻劫,破局,这是棋评测的整个行程,每一关都会淘汰掉许多试子,试子越来越少,变数也会越来越少。
可是。
何以开天破壁垒?
徐自安陷入深深的沉思。
如果他现在已经识真,脑海识窍那怕开启一半,可以散发识念于外渗出壁垒中,就能看出看似坚硬如铁的壁垒内的其实有许多沟槽,那些沟槽里一定有破垒的方法,可如今别说散识念于外,他连识窍为何物都不清楚,怎么勘破壁垒巍峨?
这是一个问题,很严肃的问题,所以徐自安此刻脸上表情也很严肃,似浅溪似明镜的眼眸深深凝起,将明亮垒石照的更加清晰,将深壑沟槽映出出淙淙潋滟。
他站在不足尺方的牢笼前,在明镜垒石间思考自己应该如何解山,在潋滟浅壑中猜想别人如何解山。
………………
不仅仅只有他如此好奇,其他人也很好奇。
“都说了那有这么简单?”
国师大人此时双肘撑案,俯身向殿内望去,如果说棋盘世界中的试子看到的是壁垒如山困守成界,那棋外世界看到的则是灰蒙蒙一片,只能隐约看到山峰竖立云海飘渺,却看不见山下道径人迹的场面,倒是很有泼墨山水画的意境。
他的目光灼灼,似能透过云海雾气看到里面的众生百态,看着那一张张或迷茫或静立或散发识念寻求壁垒缝隙的苦恼试子,愈看愈觉得自己设计的棋评测实在甚妙,捋须得意。
将天下试子为棋子,共分黑白,各自又画地为牢,若要行棋必要打破四方壁垒,这样出其不意的手段确实玄妙,也确实神奇,然而被大阵气息遮掩,他能看清期间风景,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有这般能一眼勘破幻境下的能力。
朵朵蹙着一双好看的眸子,仔细看向每一个山峰,想从山峰下看见那少年的身影,奈何云海照不了明月,青苔下也无绿藻,被大阵气息遮挡的棋盘世界只有灰雾弥漫,根本寻不出任何迹象,秀丽眉梢微蹙,朵朵瞪了眼国师大人不满道。
“庄老儿,您不惜动用了王朝这么多珍贵资源,更扰了舍大家与许大家的清修,将她们俩位神符师请出朱砂斋来亲自布阵,就为了让我们看这山远雾浓的空人墨染画?”
坐于大殿一侧的两位身着朱砂斋斋服女教谕闻言向朵朵殿下一笑,表示为王朝出力是朱砂斋职责,不会打扰唠叨之嫌。
“再说,你能看到吗?”朵朵回了俩位神符大家一礼,继续盯着庄老儿问道。
世人皆知,庄老儿虽治国有方,但修为却不怎么样,便是朵朵殿下可能都不如,朵朵看不到,庄老儿更难看到。
“看………倒是看不到,不过我能想象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