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不要凶柔嘉,柔嘉给父皇揉揉……”柔嘉是一边哭一边揉,好像还是怕,看的隆熙帝心疼极了。
“不凶不凶,父皇怎么舍得对小柔嘉凶呢!”好在刚才没有摆出父皇威严来,不然这可爱的小人儿还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呢!
“轩放过来,今天你想吃多少蜂蜜糖,母妃都随你。你呀,真是母妃的好儿子!”
轩放欢天喜地的笑,柔嘉可怜兮兮的哭,隆熙帝哭笑不得的迎上葵的促狭笑靥,心里却是满足的安宁的,仿佛是云开雾散后阳光普照大地,一切的一切都明朗起来,充满了希望。
日子就在平静中一天天过去,后宫之中,辰妃已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袁广弘一案皇帝并未深查,否则顺着那封假造的遗诏查下来,后宫就不可能还有如今的平静,皇帝显然是念着往日情分,不欲深究了。
转眼就到了隆熙五年的春天,皇贵妃隆宠依旧,姜氏一门在朝中的势力与日俱增,老大姜疏朗升任刑部尚书,老二姜疏和进了枢密院,皇帝对其信任有加,想必不久的将来必将委以重任,老三姜疏赞去年秋末入了军,短短数月,便从正勇升至冲校,可见前途不可限量。
“公主烧已经退了,娘娘快去歇歇吧!”锦华细声劝着神色憔悴的贵妃。
不久前长公主出疹,贵妃不顾皇上阻拦,执意亲自带着公主出宫到了京郊享春园静养,并且只带了她一个曾出过疹子的近身服侍,水红茉儿都留在了宫中。
一连七日,娘娘几乎不眠不休的守在床边,公主的高烧终于是退了,就是原先那个白玉般的小人儿如今一脸一身的红点点看了实在让人心疼,可千万别落下什么疤痕才好。
葵摸了摸柔嘉的小脸,烧确实退了,孩子睡的很安稳,她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转而就在一旁的软榻上躺下,以便万一柔嘉醒了见不到她又要哭闹。
长公主渐愈的消息送至宫中,皇帝立即下令派人去接,顾德福刚要下去安排,又听皇帝喊了一声“慢”,立即回来等着看皇上还有什么吩咐。
哪知皇上竟说要亲自去接,又催着他赶紧去准备,好似立即就要动身一样。
顾德福忙道:“皇上,公主尚未痊愈,奴才觉得此事还是先问过娘娘一声为好……”前几天皇上去了京郊享春园,贵妃连门都没让进,可算是狠狠吃了个闭门羹。
隆熙帝一想也是,柔嘉刚退烧,这要再惊了风可不得了,于是遣人去享春园问话。
顾德福想想,还是自己跑一趟得了,跑去一问,果然是被拒,只得回来向皇帝回话道:“娘娘说了,再等几日公主彻底痊愈了就会回宫,不用皇上劳师动众的去接……”
“那你可见到贵妃了?”
“娘娘连门都没让奴才进,不过是隔着门说的话,娘娘还说四皇子顽皮,让皇上不要纵着他。”
“我哪有顽皮!顾公公有没有和母妃说我这几天都很乖?”轩放正好逮着话尾从殿门外冲进来道。
“奴才自然说了……四皇子从哪儿抓的猫?快给奴才,小心被挠着!”顾德福伸手就要去接四皇子怀里抱着的肥猫。
不记得宫里有斑纹这么漂亮的猫呀!四皇子是从哪抓来的?
“顾公公还没老怎么就眼花啦!你再仔细瞧瞧,这是猫吗?”轩放有意要吓顾德福一跳,笑嘻嘻的双手托起“猫”给他细瞧。
“轩放!母妃就快回宫了,你再这么淘气,这些天你做的那些事若是传到她耳朵里,父皇到时候可不替你说情。”隆熙帝从龙案后走出来,轻拍了下儿子的头,这哪里是猫,分明是只刚出生没几天的小虎崽。
他伸手一把揪住小虎崽的后颈丢给顾德福道:“你将虎崽送回珍兽园,顺便查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交给四皇子的!”
顾德福紧紧抓着小虎崽,那小虎崽才刚出生三天,眼睛都还没睁开,被勒的紧了口中呜呜直叫,轩放急得不得了,抓住父皇龙袍的袖子,扬起的却是个讨喜的笑脸,“父皇也不先问问缘故,儿臣这次真没有淘气,就是看那小虎崽可怜,就想自己养养看。”
“哦?那你倒说说它有什么可怜。”隆熙帝挑高了眉,一副洗耳恭听状。
几个孩子轩放怯懦,轩怀老成,轩朗木讷,就轩放的性子最活泼,口齿又伶俐,童言童语说出的话来常能引人一乐。
“父皇,都说虎毒不食子,可珍兽园那只母虎却要吃掉自己的孩子,幸好被儿臣瞧见了,儿臣心里就想,父皇和母妃若是看到一定也不忍心眼睁睁看那母虎食子,所以就叫人把虎妞救了出来……虎园的人说是小母虎,儿臣就叫它虎妞了。”轩放关心虎崽,眼睛一刻不离的紧盯着,生怕顾德福抱不稳把虎妞给摔坏了。
顾德福不由抓紧了些。
“顾公公,你抓疼虎妞了!”轩放一皱眉头,干脆伸手抢过来自己抱着,一边摸着虎妞的头,一边抬头眼眸晶亮的说道:“父皇,你说虎妞是不是很可怜?您就让我养着它好不好?儿臣听说园里还有只山羊刚下了崽,正好可以让虎妞吃它的奶呢!”
“你倒是考虑的周详哪!”隆熙帝沉吟道,他是不忍心拒绝儿子的,可不知葵葵回宫若见到轩放养了只老虎,会不会又要怪他骄纵儿子任性妄为了……
到底拗不过儿子,隆熙帝勉强答应下来,轩放欢天喜地的直蹦,又听说皇姐即将病愈,很快就会回宫,更是高兴的不得了。
“父皇,皇姐一定会很喜欢虎妞的!”
“柔嘉胆子小,你别吓着她。”
“吓不着的!啊!虎妞饿了,儿臣告退!”轩放嘿嘿一笑急急扭身就跑,大家都当皇姐胆子小,其实都被骗了,皇姐连老虎屁股都敢摸,哪里胆子小了!
“皇上,这怕是不妥吧……”顾德福忧心忡忡的说道,虽说是只虎崽,可再怎么说放只猛兽在四皇子身边也太危险了。
“如今他正在兴头上,就先让他养两天,等过几天兴头过了,自然就丢开了。”隆熙帝笑着摇摇头,回座继续批阅奏折。
七日之后,皇贵妃携病愈的长公主悄然回宫,之前宫里没得到一点消息,直到皇贵妃人已经回了竹丝苑,消息才传到正在疏庆宫理政的皇帝耳里。
他一摔朱笔,咬牙瞪眼道:“摆驾竹丝苑!”
本是揣着一肚子气而来,准备兴师问罪一番的他,却在见到佳人回眸浅笑之时,不悦之情顿时消减了大半,不过那剩下的小半气还是要发作一番的,毕竟她先是不顾一切带着女儿出宫,如今又不声不响的回宫,完全不顾他的心情,柔嘉也是他的心头肉,她这么自作主张实在要不得!
哪知还没等她开口,葵倒先朝里间唤道:“柔嘉,你不是天天念叨着想父皇了吗?快来快来,父皇来看你了!”
“父皇――”
眼见着那粉妆玉琢的小人儿欢叫着朝自己跑来,隆熙帝憋在腹中的气算是彻底消了,抱起女儿就是一阵亲昵。
柔嘉两手搂着父皇的脖子,叽叽咕咕说了好半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就听隆熙帝不时发出心满意足的低笑,眼神又是疼爱又是欣慰,葵在旁默默的瞧着,嘴角带笑,心底却暗藏隐忧。
如果有一天真相揭露,当他得知这两个让他疼入心坎的孩子这并不是他的血脉,他会怎么做?
她坚决不让立轩放为太子,委婉劝阻他延迟撤藩王,竭力维持了这几年的平静日子,再过不久恐怕就要结束了吧……
想起那夜如鬼魅般出现在享春园的黑衣人,想起他一句句含沙射影针对自己说的话,心就一阵阵发凉,她视之如命的孩子竟成了敌人握在手中制衡她的把柄……
但那深深的恐惧却只能深埋在心底,无人可倾诉……
葵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静了好一会才说道:“还不是你从小到大都纵着他,要不然他能如此任性?”
“葵葵,你有心事。”不是询问,而是肯定。
夫妻几年,他怎会还看不出她的异样?一直不问只是想等她自己言明,可是她显然并无要对他说的意思,是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一直以来,他心知她瞒着他许多事,他从不曾想过要追究。
而那些他刻意瞒着她的事,她也并非一无所知,却从不不向他追问或求证什么,但这几年来,她所变现出来对他的在乎已让他深觉心满意足,但这次她的神情实在太不寻常,好几次明显像是要开口,最终却是欲言又止。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这般挣扎犹豫,他不能不问个明白。
葵缓缓抬起眼睫,目光温柔的凝望着他,他的五官轮廓清晰,不言不笑时就会显得异常冷酷,却散发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凛然气势,只有在面对亲人时才会适度的柔和下来。
三年前两人冰释前嫌之后,他展现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与人前判若两人的似水柔情了,她有时回忆起过往,也要忍不住感谢老天的眷顾,能够拥有这个男人的爱,她何其有幸……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从而说起……”葵闭了闭目,缓缓说道:“本来是准备再过两天回宫的,可是这两日心神实在难宁,我也不瞒你,这感觉就像当年你带兵逼宫时的感觉一样,实在很不祥,我觉得撤诸侯还是再延两年为妥……”
隆熙帝眼神一凛,“不可,这几年他们越发猖狂起来,不能再等下去了,我已决意春朝之时就逼他们交出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