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他虽然和少主子正面交过手,只是烛光昏暗,又是雨夜,根本就看不清楚样子。那天他第一眼看到施澈,就感到轮廓似曾相识,而且按年龄来算,和少主子年纪相仿。可惜,施澈是个哑巴,要是能
听到他的声音就好了。
等等,哑巴?莫非……他是在装哑?!刘彘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可细细想来,却又合情合理。外貌可以乔装打扮,声音却很难掩饰。
“嫣儿早前调查得知,那个神秘的少主子当年并没有死,这段时间还很活跃,并且还和南越有着莫大的关系,而朕认为,施澈很有可能就是少主子,故你一定要给朕好好调查清楚!”
“是,属下遵命!定不负皇意!”
“还有,”刘彘眼里透出危险的光芒,他的声音恨恨道,“宁愿杀错,也不要放过。”
“小菊,你说姑娘最近怎么老低着头,自个儿在偷笑?什么事把姑娘乐成这样?”小竹一边整理被铺,一边好奇地问。
“就你多事,姑娘笑不好吗?难道整天苦着脸你才高兴?”小菊抖了抖手上的长袍,不以为然地说。
“人家就是好奇嘛,难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竹来了精神,一个劲地追问。
“不知道。”小菊淡淡道,拿起叠好的衣服,转身出了房门,留下表情明显失望的小竹。不是小菊冷淡,而是她担心,结果不是她们所希望的那样。姑娘最近和施家少爷走得太近了,公子难过那是必然
,只怕,还会惹怒陛下。
正想着,一颗石子从屋顶上射出,正好射中小菊的手,衣服掉了一地。
小菊皱眉,顺着石子来的方向望过去,一头削尖短发映入眼帘。
是他。
“呀,不好意思,随便扔一下石子,没想到也能打到你,真该给你陪个不是才对。”四方嬉笑道,嘴里说着歉意,脸上的表情却是玩弄。
无聊。小菊收回视线,弯下腰,一件一件地捡起地上的衣服。
居然被无视了。四方感觉很不爽,说:“你没有话想说的吗?还是你忘了我是谁?”
小菊不理,依然自顾自地把衣服细心地叠好。府里的侍卫是时候该换了。
“很好,臭丫头,我说过我会随时来拿你的命,看来你是活腻了,那我送你一程!”四方咬牙道,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摩挲着腰间的宝刀。他原以为会看见小菊惊恐的表情,没想到小菊还是不紧不慢的
,当即嗤笑道:“原以为你只是哑巴,没想到你还是个聋子!”
终于整理好手上的衣服,小菊继续无视四方,向后院走去。他像个孩子,你不理他,他就会觉得无趣,会自动自觉离开。一旦你给了反应他,他就会变本加厉,一发不可收拾。想到此,小菊微微惊讶,
自己不过是第二次见他,竟然会如此了解他。
“哈,真好玩,原来你还是个瞎子!”四方发觉,原来自己也有自娱自乐的天分。忽然,耳朵微动,他听到了有人正往这边来,而且武功不低。四方收起玩心,道:“不玩了,估计你家的皇帝老子要来
了。”
施展轻功离开前,四方搔了搔脑袋,装作不在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他的眼睛没有看向小菊,脸上有几分不自在,脚下在踢小石子玩。
他不是汉人,不知道良家女子的闺名轻易问不得。一旦问了,便是倾心相向之时。
小菊久久没有回答,四方有点不耐,犟脾气一发作,转身想走。此时,小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缓缓开了口:“韩菊。”
韩菊。四方在心里默念了三次,最后一次,他笑了,依然邪魅。
“韩菊,我记住了。”
接着人影一闪,消失在屋顶上。
他不是汉人,她却是。良家女子的闺名,从来轻易答不得。那是枕边良人夜半无人时的耳边低语。
四方走后,韩菊还怔怔地呆在原地。我怎么能把名字告诉他?她微微脸红,开始有点后悔。
“小菊。”洪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韩菊转身,轻点一下头以示回应。
韩菊性子冷,对共事多年的洪留也是如此,这让洪留心里很不是滋味。
“刚才这里是不是还有别人?”
韩菊想起了那个挂着邪魅笑容的少年,阳光下*不羁,总是那么充满活力。只是,每个人都像月亮,总有着别人无法知晓的阴暗面。不知道这秒玩世不恭的他,下一刻在哪里哭泣。
“没有,一直只有我一个。”她平静地说着,似乎事实就是如此。
“菊儿,能不能对我别这么冷淡?”洪留伸出手去拉韩菊,却被韩菊不着痕迹地避开。
“洪大哥言重了,小菊对谁都是这样。”
洪留抓了个空,心里头感到失落。他尴尬地收回手,道:
“陛下出宫了,现在在书房里等小姐,你去通知一声。”
“嗯。”韩菊应声后,朝紫苑走去。洪留贪恋地看着她的背影,心想,或者,等忙完少主子的事,该考虑向陛下请求赐婚。
沐葵推开书房的门时,刘彘正在看手上的羊皮地图。上面是大汉朝的秀丽河山,疆土绵延不绝。只是,这远远不够。
“小彘……”沐葵声音里有着探究,都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必有损失。为避免像上次那样被刘彘吃豆腐,沐葵连门也没有关,这样想逃走时也能省点力气,还能采光通风杀菌,一举四得。
这边厢沐葵心里在打着小九九,那边刘彘已经看出她的用意,好看的眉毛顿时皱了起来,声音里明显不悦:
“你是在害怕我吗?”
沐葵刚想点头,忽然感觉到危险在向她逼近,于是赶紧摇头,脸上一副“你冤枉我了”的可怜样子。
刘彘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永远都这样子,以为能把人蒙骗过去,却不知道自己早已经把一切表露无遗。
“过来。”他开口,不容拒绝。
狮子有发怒的征兆,沐葵小白兔状地乖乖走过去。
刘彘很满意,他大手一指,问:
“这里,可满意?”
他指着的是地图上的某个地方,至于具体是哪个地方,呃,古时的地图实在很难辨认。沐葵也懒得理会,于是敷衍地说:“满意,很满意,非常满意。”
“很好,那这个郡就是你的聘礼了。”
“啊?!聘礼!?”沐葵大惊,自己什么时候要嫁了自己都不知道!?“谁、谁下的聘?!”
刘彘笑,满脸春风,姬先生的卦,他还是第一次不予理睬。
“能把南阳郡给你作聘礼的,自然下聘的人是我,大汉朝的君王,刘彻!”
天!来道闪电把我劈焦了吧!沐葵连忙后退数步,嘴里急急地说着:
“这、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还是你不满意这个南阳郡?”他眉毛越皱越紧,就快拧成一团了。
“不、不是的。”她想说,她已经有施澈了,而施澈也已经恢复记忆,虽然还不是全部,但总有一天会记起他们的一切。不过,照刘彘现在生气的样子来看,只怕她如果说是因为施澈而拒绝他,他下一
秒就会派人把施澈五马分尸。
“葵儿,跟我在一起不好吗?你不快乐吗?”
沐葵一怔。回忆,最能打动人。这些年来,和刘彘在一起经历了很多,虽然总是拌嘴,却不是冤家不聚头。
是的,沐葵承认,和刘彘在一起,很快乐。她常常很庆幸,自己能目睹一代帝王不为人知的一面,会斗气,会得意,会无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在他身边,一起度过。这段葱茏的岁月,让人回味无穷
。
只是……
“葵儿,嫁给我吧。”他眼神灼灼,嘴里说着世上最动听的话语,那是让所有世俗女子都趋之若鹜的华丽语句,“我会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永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世受宠!”
一千句我爱你都比不上一句我娶你。当刘彘说要沐葵嫁给他时,她心脏猛然一跳。要说她没有心动过,未免太过虚伪。要说少女哪个不怀春?她现在正是如花年华,即使不爱对方,可知道有人爱慕着自
己,心情总会是喜滋滋的,何况对方还是汉武大帝。只是当刘彘说出下半句时,沐葵不禁苦笑,这笑容里,还带着嘲讽。
“一世受宠?你不会。”沐葵看着刘彘,毫不避忌地说。她太过清楚,历史上的刘彻,*成性。
“你不相信我?!”刘彘脸上有受伤的表情,难过在一点一点地蔓延。
你教我如何相信你?李夫人不是杜撰的,钩弋夫人也不是虚构的。刘彘,你的后宫太深太深,我怎么能走进去?还好,施澈他,只有我一个。
“小彘,我要的承诺你给不了我。”
“你凭什么认为我给不了你?”他吼道。
“我要你解散后宫,废了皇后,只有我一个,你能做到吗?”
连沐葵都觉得自己是在痴人说梦话,刘彘更是一愣,许久才说:
“葵儿,你知道的,后宫不能解散,这里面牵涉太大……”
“所以,”沐葵打断道,“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要的承诺,你给不了,你迟早都会变心。”
“葵葵。”韩嫣倚在门边,看着沐葵整理东西,“上次陛下和你说了什么?怎么气冲冲地走了?”
那天,刘彘的脸色铁青得可怕,让人望而生畏。
沐葵一愣,低着头,有点不自然地说:
“没什么,不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