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我说陛下,你这丫鬟怎么连倒杯酒手都在发抖?”说话的正是平阳公主,一身雍容华贵,满头珠钗,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
沐葵在心里暗骂:如果不是你一直在背后盯着我看,我至于这样吗?平阳公主的那双丹凤眼,自她踏进大门那一刻起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阴深深的感觉如影随形,手怎能不发抖?
“让皇姐见笑了。”刘彘笑道,瞄了一眼沐葵。明明是呵责,眼神却柔和得很。
“既然丫鬟不好使,不如让皇姐推荐几个伶俐一点的,闷的时候也可以说说话,给陛下开开心。”平阳公主讨好地笑道,话里是一抹儿童不宜的深意。
沐葵心里鄙夷地想:难怪看我不顺眼,原来是想拉皮条,只是你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好呀,有劳皇姐了。”刘彘自然再清楚不过平阳公主想做什么,他本想拒绝,可一想起昨晚沐葵与施澈月下相会,他就忍不住答应了。
果然是色狼!沐葵在心里暗骂,司马迁说得没错,刘彘就是一个一天都不能没有女人的混蛋!
平阳公主拍了拍手掌,丝竹声顿时响起,歌姬从内堂鱼贯而出,长袖善舞,个个娥眉粉黛,含情脉脉,一时之间连沐葵也看花了眼。看着沐葵兴奋的样子,刘彘觉得有点好笑,看来以后应该带上沐葵参
加多点宴会。
舞毕,歌姬们站成一行,等着圣眷。平阳公主笑吟吟地问:
“不知道陛下可有看上眼的?”她省略了一句――今晚送到你房里。
“就绿色衣服那个吧。”刘彘本是随口一说,他想知道沐葵听到后会有什么反应,可此时沐葵还沉浸在刚才的歌舞中,表情很是享受,很明显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刘彘微怒,提高了声调,有点恶狠狠地说:
“我说绿色衣服那个,你听到没有!”
沐葵吓了一跳,马上回过神来,而歌姬中的那名绿衣女子,双腿一曲,跪了下来。清丽的嗓子有点害怕地说:
“陛下息怒,子夫听到。”
沐葵一愣:子夫?刘彘和卫子夫是这样相遇的吗?!为什么和自己记忆中的不一样?!不对,好像卫子夫确实是在平阳侯府上和刘彘初遇!可是、可是……
她使劲甩了甩头,脑海里的记忆乱糟糟的,很是混乱,竟有种支离破碎的感觉。一会儿想起跳舞的卫子夫,一会儿又换成卫子夫在宫墙里哭泣。画面一转,哭泣的人竟是自己!
怎么会这样?!
“怎么啦,葵儿?”刘彘担心地问,语气里有着歉意。他以为是他把沐葵吓到了。
“陛下恕罪,奴婢告退!”还没等刘彘反应过来,沐葵就在大家的愕然下,冲了出去。
“好大的胆子!”平阳公主怒道,“陛下……”她原想让刘彘好好惩处一下沐葵,可话还没有说完,刘彘也跟着冲了出去,留下尴尬的平阳公主,以及一地面面相觑的歌姬们。
卫子夫瞧了一眼门外,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好还是担忧好。松一口气是因为侍寝帝王本非她愿,现在算是暂时解脱了。担忧是因为,弟弟卫青还在别人手里,那人说,只要她成功勾引刘彻,不单止能放
了卫青,还能让卫青平步青云。
能不能平步青云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家人的平安,哪怕牺牲她的清白她也愿意。所以,绿衣女子不止一个,唯独她出声应下了,更何况,如果真的被陛下看中,那是避无可避。
沐葵出了平阳侯府,漫无目的地一路小跑。她的内心极度不安,她不断问自己,刘彘是什么时候被封为太子的,是七岁那年吗?还是九岁那年?刘彘是哪一年登的基,是十二岁那年吗?还是十六岁那年
?不对,汉武帝是刘彻,那么为什么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刘彘?!
她混乱了。初春的阳光很暖和,照在沐葵的身上,却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这种现象,就像很多小说漫画写的那样,应运回到过去的人,注定要被擦去历史的记忆。
怎么办?她最大的资本就是她曾精读过汉史,没有了这些历史知识,那她还有什么资格留在刘彘身边,辅佐他,帮助他?
沐葵痛苦地抱着头蹲下,她在内心呐喊:怎么办?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这样子?谁能出来帮帮我!
就在沐葵极度痛苦时,一双精致的布鞋出现在眼前。她抬头,施澈如天使一样从天而降。那一刻,沐葵觉得他全身散发着迷人的光芒,就像给世人指路的明灯,让人们度过一切苦厄。
“施澈!”她不顾一切地冲进施澈的怀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然后在他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施澈回抱着沐葵,不发一言。他看见,刘彘站在路的尽头,满脸怒气。
皇帝不在场,这戏也没法唱了,平阳公主的计划泡汤,只得把气撒在一众歌姬的身上。看着歌姬们唯唯诺诺的样子,她的心情这才舒坦些。
歌姬们散去,卫子夫鬼鬼祟祟地走到侯府一处偏僻的地方,四围张望,脸上是焦虑与不安。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她惊恐地回过头。一个红衣短发的少年出现在眼前,腰间是令人乍寒的弯刀。
“你是……”卫子夫试探着问
“约你来的人。”四方挑眉道。卫青长得粗眉大眼,天生一副骑奴相,没想到他的姐姐倒是清丽脱俗,仙姿婉约,他不由得啧啧称奇。
“我阿弟还好吗?”卫子夫担心地问,卫青自小多磨难,没想到现在还要遭这种罪。
“你阿弟……”四方嘴角扯起一抹笑容,“都不是你亲生弟弟,你那麽紧张做什么?”他想起了那人,对着汉朝皇帝卑躬屈膝,而自己这个亲生儿子反倒抛诸于脑后。不过也好,自己也不屑于当他的儿
子。
卫子夫一愣,娘亲与别人私通一事,他怎么会知道?他到底是什么人?她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恐惧正在不断加剧,但她还是努力把它按下去。她强作镇定地说:
“不用你管,你只需要告诉我,我阿弟怎样了,什么时候才能放了他。”
“哼,瞧你这态度,我才不告诉你呢!”
“你言而无信!”卫子夫急了。
“言而无信?”四方冷笑,“难道你成功上了刘彻的床了吗?”
卫子夫语塞,脸不知不觉间红了。
“是不是只要我能做到,你就一定会放了我阿弟?”
“那当然。”四方发觉,原来自己说假话也能说得很逼真。
“好,如你所愿。”
任务完成,四方离去。他掠过一个院子时,韩菊正好看到。他的速度太快,韩菊也只能从背影依稀认得,那人是四方。
他怎么会在这里?韩菊凝眸。
沐葵哭累后,就沉沉地睡去。施澈把她抱起,送到客栈里。他刚把她放到床榻上时,七赢出现。
“少主子。”
“嘘。”施澈一边细心地把被子盖在沐葵的身上,一边说,“小声点。”
七赢一愣,然后说:
“是。回禀少主子,四方已完成任务,卫青尚未回到侯府,卫子夫以为他还在我们手上,所以乖乖听话。”
“是谁救走的?”
七赢看了一眼床上的沐葵,然后说:
“已查明,是精卫阁。”
精卫阁?施澈敢确定,沐葵来到平阳后,一直没有联系过精卫,更勿论调动精卫去营救素未谋面的平阳侯府上的骑奴,卫青。
他突然有一种大胆的想法,沐葵和他一样,一直都知道这些人的存在,所以才会提前布局。就像很多年前的雨夜,要是没有刘彻和沐葵的中途加入,想必世上就没有司马迁这个人。
联想到过往几次暗杀的失败,都有人从中阻拦,施澈更加笃定了这个想法。他用手背轻轻滑过沐葵的睡脸,轻笑着说:
“呵,你还真不简单呢。”他杀人,她救人。两人似乎相生相克,有你无我。
他的手继续下滑,来到沐葵的秀颈,手指一用力,就掐住了她的喉咙。睡梦中的沐葵渐渐感到呼吸困难。在她快要喘不过气来时,忽然,施澈松开了手。沐葵慢慢恢复平静,重新回到梦乡中。
现在还不是杀你的时候。施澈深深地看了沐葵一眼,然后转身出了房门。
卫子夫回到房里时,同屋的珍儿似乎等了她很久。珍儿满怀醋意地说:
“你去哪儿了?陛下回来了,公主刚才派人来叫你去伺候呢。”
卫子夫心里一咯噔,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她咬咬牙,觉得既然后无退路,就唯有从容应对。于是卫子夫不慌不忙地换上公主刚送来的衣裳,对着铜镜,娴熟地描着精致的妆容。上一秒钟她还是满脸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