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衡当晚并未归府,而是留在了昭仁宫。四角垂檐美人动影宫灯摇红,重重纱幔垂地无声,书衡坐在里见象牙拔步床上依偎在袁妃怀里,头枕着她的肩膀,微微抬头便能看到那线条完美的下巴。袁国公这对姐弟还挺像的。
“姑母,衡儿给你道歉,总是要你操心。”书衡颇有些惭愧,直起身来,撩开她的衣裙,轻轻揉捏她的膝盖:“疼吗?”
“你晓得了?爹爹告诉你的?”
“娘娘总是给太后送滋补膳食啊,要出问题早出了,太后要想下手,也早陷害了,干嘛忽然挑在那一天?这其中必有个缘故嘛。”书衡轻轻揉捏掌心下纤秀的小腿:“昀殿下快些成年就好了,等四殿下单独开府了,就可以把姑母接出去住,到时候我们一家子团聚,一起过日子岂不痛快?”
袁妃又把她拉过来,重新按回自己怀里:“你不用想太多,也不用觉得要记我的恩什么的,在礼堂抄经原本是很正常的事。太后信佛,谁都知道的。逢年过节的,各个宫殿都要抄经以示孝顺,孝心诚点的,都是跪着抄的。所以那算不得什么惩罚,你不必多心。”
难道银蝶故意哄我?她图什么呀,所以就是姑母在哄我。在娘娘心里,国公府头一个姑娘,书衡永远都是她想护着的小宝贝,从来不觉得她长大了。
“我晓得姑母的恩,我将来定然好好孝顺你”书衡抱住袁妃纤秀的身子,把脸蛋凑过来轻轻蹭她的面庞:“我都懂的,我会保护姑母。”
袁妃欣慰的笑了笑:“你有这心我就知足了,我就是知道两个孩子我一个都不会白疼。”
她看了彩云一眼,这个大宫女立即走动一步,放下了厚重的金丝绒垂珠帘子,里头的场景被完美的掩盖了起来。袁妃所幸把一层朦朦胧胧的藕荷色织绣床帘也放下,娘俩儿愈发亲密的凑在一处,她压低声音悄声道:“太后年纪大了,而且,陛下的性格决计不会受人拿捏,所以如今出招已越来越不成样子了,她若是还有先皇时一般功力,我们今天的日子就不会这么从容。”
书衡点头:“我也觉得。”有时候她都会怀疑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从前朝后宫中脱颖而出的?难道时无英雌使李女成名?对手太挫,所以她就独孤求败了。要不然就是她实在姿容绝妙倾国绝代哄的先帝团团转,可是看容貌也不像啊。
“你晓得我为什么总给永安宫送吃的吗?”
食物衣物在后宫最容易出事最容易下手的道具中,名列前二,而且当之无愧。袁妃却故意反其道而行之------书衡想了一想便笑了:“娘娘是有心的。因为太后是个很奇怪的人,明明疑心很重,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儿子,却偏偏要摆出一副我心慈悲的样子。她的防人之心本来就很重,但刻意把明晃晃的把柄送过去,她反而不会上心了-----因为她晓得姑母不会这么蠢,在自己送的点心里动手脚。”
“这种行为有点像麻雀和燕子。这两种鸟类都在人类的生活区,但前者的风评却比后者差了太多。认真分析起来,因为麻雀神经兮兮又小心翼翼,人远远的看一眼,它就要逃走。但燕子却把自己脆弱的巢穴,自己珍贵的蛋放在人类的眼皮下。大家感动于这种信任和托付,便会主动喝止调皮的小孩探过去的竹竿。太后也是这样。她不一定要信任姑母的心思,却一定会相信姑母的智商,所以姑母其实故意做这燕子一样的行为,也是一种生存策略。至少后宫里再有什么妃嫔食物中毒,怀疑姑母的人就不会有太后。”
袁妃听罢,望着书衡半晌不语,末了,轻轻叹息一声,把她拉进怀里抱得更紧了一点:“衡儿真的长大了。”
书衡被搂的有些喘不过气却不敢用力挣脱。
“衡儿,姑母当初要你跟小四保持距离,你不会生气吧?”
书衡果断:“怎么会?姑母是为我好,我晓得的,如今推测起来,我应该是跟每个皇子都保持距离的。”
立储之事是定国本的大事,书衡原本无意,却难保别人不会多想。她很多时候都不是独自在行动,反而像是袁国公放出来了一个信号----这个心里只有皇帝,荣宠已极的当朝红人对几位皇子又有着什么态度呢?在尘埃落定之前,小心些总没有错。
袁妃点点头:“衡儿不用担忧过甚,你的未来一定还是锦绣成城,国公,夫人,姑母一起罩着你谁敢欺负你?”
是哦,我总要被你们罩着。书衡深感自己的无力,她若是没有被换芯子,是一个纯白如纸被国公夫妇从头教化的灵魂,那会不会青出于蓝呢?至少目前来看,她的能力手段远逊于夫人,国公爷就甭说了,根本不在一个阶层。
简直有辱基因啊,书衡悲催的捂脸。
闺阁中斗姐妹姨娘,成婚后斗分房妯娌,抱走了万千姑娘梦中的男神,风风火火做自己的生意,满足婚姻理想的同时还实现职业理想,袁夫人才是真女主待遇。书衡摸摸鼻子:难不成我其实就是捎带的?
“衡儿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享受自己的,我们铁定保你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