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宫门紧闭,宫内气氛一片紧张。
乾清宫方向传来的阵阵厮杀声,宫外道路上时不时飞驰而过的骑兵、满面凶煞之气的步兵、推着弩车举着盾牌的士兵,都时刻提醒着毓秀宫的每一个人,此刻的皇宫可能已经成了修罗地狱。
太子妃看着躺在床上气息微弱的儿子,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流了出来。为了那个位子,她的夫君死了,难道现在她的儿子也要步上夫君的后尘了吗?
有时候她真的很恨,恨这个所谓的皇家。
这个所谓世间最尊贵的家族,就像一头饕餮巨兽,吞噬了她的夫君,还要继续吞噬她的儿子。而正常家族中所应拥有的亲情、温情、信任、包容等美德,早已被这头巨兽吞吃干净,剩下的都是一群徒具人形的行尸走肉罢了。
为了那个位子,他们已经泯灭了一切,可以不择手段地做出任何事情。
看看那些忠诚的将士,他们没有死在对抗异族的战场上,反而死在他们京城的皇宫里。杀死他们的、被他们杀死的,都是他们的同袍,是他们的同胞。
太子妃的眼睛疼了起来,她用手中的棉布手帕轻轻按着眼睛,心中一片悲凉。
俞姑姑小声说道:“娘娘不必担心,皇太孙的伤口并不致命,只是失血太多而已。只要好好将养,很快就能好起来的。”
这个时侯虽然不好再出去召御医,但是毓秀宫中本来就有最好的外伤药。俞姑姑她们又久在边城,不止一次经历过异族攻城的战役,包扎伤口、熬制药汁和照顾伤员都十分在行。所以,皇太孙的伤势虽然看起来严重,却并无什么大碍。
太子妃睁开眼睛,脸上恢复了平静,侧头对一旁的云微寒说道:“微微,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她握住了云微寒的手,“你又救了我们母子一次。那些感激的话,我也不说了。若这次我和韶儿死在这宫中,自然万事休提;若这次我们侥幸不死,凡我所有,均可任你取去。”
云微寒反手握住太子妃冰凉的手,安慰地说道:“娘娘折煞我了,这本来就是我应当做的。娘娘和皇太孙对我一直多有照顾,能有机会为娘娘和皇太孙效劳,是我的荣幸才对。皇太孙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尽管放心好了。”
看到皇太孙没有死,云微寒的信心也回来了。她相信,凌玄翼选择皇太孙结为同盟并非随意而为,事到如今,凌玄翼还没有出现,这恰恰说明他正隐藏在暗处,等待时机。
不管是萧贵妃还是庆王、康王暂时得势,最后都要经过凌玄翼这一关。这也正是他这个定南王之所以地位超然、人人趋奉的原因之所在。
从另一个方面来看,人人都以为皇太孙死了,在这场血腥厮杀中,就暂时没有人会想起他这一支势力。等到这几方势力互相消耗到最后,凌玄翼出场,自然会将皇太孙再次捧出来。
云微寒想清楚后,方才看到信国公一方占据上风时的焦躁也全都消失了。
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在这混乱的皇宫中保全自己和毓秀宫诸人的性命。所幸的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哪方势力想起来或者说来得及派兵到毓秀宫来对付他们。
只是不知道这种情形能维持多久。
太子妃在西北边城居住了十几年,经历过数次异族攻城,对于宫中的乱状并不恐惧。
毓秀宫原本有百余名侍卫,已经被安排在宫内各处,严加防守。
俞姑姑等人又将毓秀宫中的太监宫女一一调度起来,拿着最简易的棍棒,随时准备应付各种突发状况。
有人劝太子妃暂且避出宫去,到魏国公府躲避一时,被太子妃断然拒绝了。一个原因是皇太孙受伤严重,不宜挪动;另一个原因则是,不论是谁最终胜利,都不可能放过皇太孙。带着皇太孙躲到魏国公府,不但逃不过,而且还会给魏国公府招祸。
太子妃淡然道:“本宫就在毓秀宫,等待最后的结果。谁想离开,尽可自便。”
除了有三四个宫女太监匆匆收拾包袱从毓秀宫的小门离开了之外,大部分人都选择了留下来。谁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境况,一个人出去,说不定死得更快些。
云微寒想了想,向太子妃说道:“如今在毓秀宫中闭守等待结局也不是办法,我轻功不错,去乾清宫看看如今是什么情形,再来向娘娘回报。”
太子妃有些动容:“微微,你可知道外面如今厮杀之声不断,十分危险?你一个姑娘家,万一被人发现,遭遇可是不堪设想。”
云微寒笑道:“方才我背着皇太孙,不也摸了回来?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又不准备做什么,只是在原处看看形势,应当没有什么危险。”
太子妃也是一个性情果断的人,听了云微寒的话,只是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轻声叹道:“微微如果是一个男儿,定然不是池中之物。”
有这样的胆量、勇气、身手、机敏,多少男儿尚且不如她!可惜这个世道,是没有女子出头的途径的。
云微寒再次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打扮和妆容,从毓秀宫的角落里翻了出去。
幸亏此时天色已暗,她那一身灰扑扑的小太监服装在夜色中毫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