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消毒水味,喧闹嘈杂的声音,闷热到发丝一绺一绺地贴在额头上,洛薇还未睁眼,就打了个哆嗦。哆嗦在全身引起了连锁反应,身上所有的疼痛一起清醒过来了,争先恐后地向她叫屈。
洛薇慢慢地睁开眼睛,看清了自己所在。这是清大附属医院的病房,分两排摆放着四张病床,算上自己,只有两个病人。另一个病人一看便是在校学生,坐着打点滴,见她醒了,好奇地打量她。
她记得昨天是清大一百零七周年校庆,洛薇一个人回到母校,从行政楼出来的时候,因为天色暗黑,一辆疾驰而过的轿车从后边撞倒了她,她只记得车子刺眼的车灯打在她脸上,司机从车上下来,似乎在向后座上的人报告情况:“程总,撞到人了。”
“你留下送医。”然后车子从她身边疾驰而过,留下一道长长的摩擦地面的尖啸。
再次醒来,就是现在了。
洛薇又呻吟了一声,从她的嗓子眼里闷闷地发出,疼成这样,她却还小幅度地挪动想下地。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的脸凑了上来,见她醒来,很是欣喜,关心地问:“你醒了?疼吗?”
洛薇合了合眼睛,做为回答,她的脸色苍白,嘴唇更是没有血气,有气无力地道:“麻烦你问问医生,有没有止痛药,我疼得受不了。”
金丝眼镜转身就往医生办公室跑。医生五十岁上下,戴一幅黑框眼镜,从眼镜片上方看出去,告诉他,医院有专门的止痛药,是专门给手术后的病人用来止痛的,吃下后24小时内没有疼痛,但是有负作用,洛薇并未动手术,如果能忍住疼,最好还是不吃。
等他跑了一圈,拿到了药,回病房,却发现洛薇的床空了。
打点滴的女学生说:“那个姐姐走了,她看上去很痛,走得很慢。”
“往哪边走了?”
“不知道,她走的时候,把门关上了,我看不到。”
段恒恺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跑。
洛薇捂着腰,佝偻得像个虾米,疼痛从腰部那里蔓延,像肆虐的火舌灼烧她的身体,后来,她已经分不清是哪里痛了。
她当然走不远——她躲到了隔壁病房卫生间。听着金丝眼镜出去寻她,才慢慢地从病房出来,一点一点往外挪。
她必须要逃,因为撞到她的人,是程锋,她记得他的声音。她费了七年的时间,才让他在自己生命中由恒星变成流星。
其实,他是她的灾星。如果不是他,她现在应该早已结婚、生子,过着平凡的日子,而不是像向日葵憧憬太阳,人生的轨道因他而倾斜。
但是她必须走了。昨晚程锋根本没有下车看被撞的人是谁就走了,留下了他的司机处理这件事,她不能留下她的名字和任何信息。
作为法官,她知道调取证据有很多种方式,比如通过调取医院的监控视频,很容易找到她。但是她宁愿相信,对方会见好就收,被撞的人都自己走了,不主张赔偿,还有必要再调查人家吗?
青锋公司不差钱,但是她相信,程锋有那么多事要管,不会在这种事上花心思。
打了车,她去了离家比较近的社区医院,这里医疗条件虽然一般,但她只是撞伤,也没有必要去太好的医院。
填写住院手续的时候,洛薇在单位一栏填上了丰水区法院,职业填了法官。护士抬了一下头,朝洛薇望去,看见洛薇摇摇晃晃地自己办理住院手续,直摇头,让她联系家人或者朋友,她笑笑,道:“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