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鹤又伏在地上,恭敬虔诚到了极致。他知道,这是自己曾经的师父,最后一次教诲自己了。
“其实怯懦也罢,心软也好,人之常情罢了。为师曾任国师二十二载,面见先皇次数难以计数,但今朝入宫面对才坐上龙椅六年的皇上,也会感到战战兢兢。或许那就是天威,为臣者自当受其威慑。师父最失望的,是你竟不愿相信为师能给你一个安稳。”
华天眼中的失望,根本难以掩饰。赵明鹤霍然抬起头,直视书桌后的老人,神情落寞而后悔。
“官场浮沉几十载,位居稷下学宫宫主一十五载,你当真以为师父没有自保的手段?你自己转投当朝国师门下,会背上叛离师门的骂名,若为师给你安排,不敢说让你骂名变美名,至少比你今夜之后的处境,要好上许多。”
老人似乎有些困倦了,挥手道:“明鹤,你走吧,你我师徒之谊,尽于此夜。”
赵明鹤久久不愿起身,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半晌,华天丢给赵明鹤一本书,书名《幼学琼林》。赵明鹤捡起书,抬头望着华天,他眼中失落浓郁如一顷寒潭。原来在师父眼中,自己仍然只是一个未出师的蒙童。
“弟子赵明鹤拜别师父!”赵明鹤终于起身,握着那本蒙童典籍,倒退离去。走到书房门外时,他忽然躬身致歉道:“今日前来,未曾给师父带来茶叶,并非明鹤小气至此,不愿给师父这点薄礼,只是担心师父生气,将茶叶丢下。等师父消气后,明鹤再差人将从蜀地那边得来的茶叶,送与师父。”
华天一脸倦怠道:“今夜之后,你我将是政敌,再无使徒之谊,来往还是少一些为好。”
赵明鹤默不作声,小步离开这座曾对自己敞开大门的华府,甚至期许着能遇见那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只是当他走到华府正门之时,仍没瞧见那抹靓影。赵明鹤苦涩一笑,钻上了马车。
——————
宫中发生的第二件事,则与藩王有关,具体而言,与封王有关。
朝堂上外是泼墨大雨,几乎砸的行人睁不开眼。没有资格入大殿内站立的那些低品秩京官心中苦涩,只有相互间能体会了。武官还好,至少有些许修为傍身,不至于在这雨中伤到身子,那些手无缚鸡之力,只能捉着笔杆子骂人的文官怎生一个凄惨?
——————
尚未完全进入秦州地界,周围是峻岭山川。
大雨在山岭中扯起一道猛烈山洪,苏景琮一行躲在山腰处,等着雨停。
负手而立的魏老头猛然撑开十丈气浪,倾盆大雨半滴都不可近身,脚下轰隆的山洪中,窜出四道游鱼般的身影。
是四尊白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