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扬州城。
一座府邸伫立, 隔着高高的围墙一望, 里面红墙青瓦, 厅殿楼阁,峥嵘轩峻的很,后一带,花园里的树木山石, 更是泛着蓊蔚洇润之气, 威严赫赫,端的是一派富贵风流之家。
此宅院正是扬州知府桑正的府邸。
月朗星稀, 夜沉沉, 桑府里却灯火通明, 下人们来去匆匆,气氛紧张,桑府的大夫人正在生产, 大夫人嫁入桑家已有十年的时间, 但却只在头年生下一女, 之后就再无开怀。
没有儿子, 大夫人在桑家就矮人一头, 脚跟都站不稳, 被生了长子的周姨娘给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些年大夫人为了求子,可以说是绞尽脑汁,不但求神拜佛,修桥铺路, 施舍粥米,做了不少善事。更是延请名医又喝了不少民间的生子方,『药』渣子都要比人高,一直到今年初,才好不容怀上今日这一胎。
怀胎三月,便被大夫诊出是双胎之像。这下大夫人的心也宽慰不少,两个孩子,总有一个会是儿子,若是两个都是儿子的话,便更好了。
院子里传出『妇』人疼痛的呻|『吟』声,而屋外的院子里则有二十多岁的美貌『妇』人正在指挥着丫鬟婆子们行动。不一会儿,便见一个约六十的银发富贵的老夫人牵着一缕金穿花窄红褙袄的小姑娘而来。
“母亲,您怎么也来了?”美『妇』人忙上前搀扶着老夫人,“…大嫂这里一应安好,胎位也正的很,您就等着抱孙子就是,何苦跑来。若是累着,岂不是我和大嫂的罪过。”
老夫人摆手说道:“老大家的十年都未曾生子,又是双胎,我不盯着怎么放心。况且晴姐儿也坐不住,便一起过来了。”
小姑娘立刻对美『妇』人福身行礼,“二婶。”
“晴姐儿乖~”美『妇』人便是老夫人的小儿媳『妇』月氏,本觉得老夫人带未出阁的姑娘过来不妥,不过对上晴姐儿担忧的眼神,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心中一软,只『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
“老大和其他人呢?”老夫人扫了一圈,除了丫鬟婆子外,其余该来的人竟一个都没看到,不由沉了面『色』。
月氏回答说:“大伯那里公务繁忙,如今还没回来。至于其他人,儿媳到底不是丁兰苑的主人,不好张口,不过已经派人说了,想必是有事耽搁了。”
“真是反了她们的天,主母生产,竟不在前。”老夫人是个重规矩的人,眸子一寒,又说,“李嬷嬷,传我的话让她们都给我滚过来,跪在院门口为老大家的祈福,老大家一刻不生产,她们就一刻不许起身。”
“是。”
未几,大房里所有的妾室,都已经跪在了门外,妾室们心中埋怨,但命令却是老夫人下的,心里再怎么埋怨,嘴上也不敢说一句不是。
毕竟老夫人和大夫人不同,一个是妻子一个是生他养他的亲娘,意义大为不同。她们和大夫人呛,大老爷尚且不计较,若是敢说老夫人,撵出府去都是轻的。
桑晴听着老夫人的话,微微垂下的眼眸里闪过怨恨。祖母一贯如此,面上一派慈爱但却刻薄的很,还有她的父亲,什么公务繁忙,不过就是在外喝花酒罢了,自己可真真的见识过‘好’父亲的凉薄无情!
双生本就危险,母亲又上了年纪,更是如此。上辈子,母亲连同弟弟妹妹一尸三命而亡,父亲一年妻孝刚过,便迎了继母进门,继母歹毒,她桑家嫡长女,被陷害失去清白,最后竟被她那个好父亲送给都能做她祖父的上司做妾,以期讨好,她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最后上司身死,她又被大『妇』压着,给那个老头子殉葬,说什么老爷生前最宠爱她。
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到娘家求救,但她那个好父亲不但不闻不问,更是亲手把她交了回去,断了她最后的生路。
当桑晴在痛苦中死后,再睁开眼睛,竟然发现她回到了小时,她才十岁,母亲也刚刚有孕。她发誓,一定要报复前世害她的人,让他们也尝尝自己受过的苦。
她讨好祖母,帮着母亲打发院子里『奸』猾的下人,惩戒嚣张的姨娘。让孕期中的母亲,过得顺遂无比,不像前世一样,怀着双胎却还要和姨娘斗智斗勇,以至于身心疲累,身子骨也败了下来,最后更是一尸三命。
没人比她更清楚,母亲肚子里是龙凤双胎,这素来是吉兆,只要母亲能顺利的生下这一胎,一切都会不一样。
“不好了,不好了。大夫人难产了。”忽然间,产房里一个婆子小跑出来高喊说道。
什么?一听到这话桑晴脑子一片空白,为什么会难产?不是说母亲胎位正,孩子也还好吗?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会?
尖叫出声:“我母亲怎么会难产?这可不能,刚才还好好的。”
婆子被桑晴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稳定下来,看向老夫人,问:“老夫人,大夫人难产,您看是保大还是保小?”
“保孩子。”老夫人毫不犹豫的开口说道。
桑晴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却还是忍不住心惊,喃喃说:“祖母。”
“保孩子,相信即便是让老大媳『妇』自己选,她也会保孩子。”老夫人波澜不惊的开口说道。对她来说,大儿媳『妇』虽然说是当家太太,未来的冢『妇』,但怎么也比不过自家血脉重要。
说完,又看向已经愣住的桑晴,心里有些后悔带孙女儿过来,便说:“李嬷嬷,带晴姐儿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