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吹过,燕洵打了个哆嗦。
他身上很热,呼出来的气都是烫人的。
“燕大人病了,给他两包伤寒冲剂!”
“不行!这里没有伤寒冲剂,不可能为了他冒险出去买!”
“可是……”
“蝮蛇,别忘了你是为谁效力,他已经到了我们手上,你无需多嘴。蝮蛇,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燕洵的手指动了动,呼吸变得缓慢。
蝮蛇低头看了眼,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再说话。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就好,不要以为自己修为高就能为所欲为。”赵大边见蝮蛇不说话,便得意洋洋道,“你送燕大人进屋,他便由你看守,记住,一旦燕大人出事,我便拿你是问!”
“知道了。”蝮蛇一脸憋屈。
进了屋,蝮蛇把一直抱在怀里的燕洵放到榻上,低头看着一动不动的燕洵。
自从燕洵在车厢里不说话开始,他就开始发热,现在浑身上下都烧的厉害,两颊发红,嘴唇却很白,透着一股随风而逝的脆弱。
燕洵就真的跟他自己说的一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体很不好,甚至是可以说差。
“燕大人,我知道你醒了。”蝮蛇低声道。
“是啊。”燕洵睁开眼,慢慢爬起来。
全身都软软的,甚至手指头都不愿意抬起来,但燕洵还是坚持着,一点一点坐起来,用力抬着眼皮,看向蝮蛇。
这个汉子还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手上还有一些污垢,但是已经不那么沉默寡言了。
燕洵缓缓转动眼珠,即便是眼花缭『乱』,他也想看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很低矮的屋子,地上都是尘土,也就燕洵坐着矮榻还算稍微干净一些。旁边又很小很小的窗户,上面还有一根根木棍,再前面是一扇十分厚重的木门。
“没有伤寒冲剂。”蝮蛇低声道,“我会想办法……”
“草『药』也行。”燕洵道,“我说几种草『药』,你若是不认识,也可以去找给猪吃的一种草,去薅几把给我……”
蝮蛇仔细听完,便打开木门出去了。
身上仿佛压着一座大山,燕洵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实在是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战兔幼崽终于翻过这座高耸入云的山,他『摸』了『摸』怀里的蛋弟弟,继续往前。
远处镜枫夜已经沉默的离开,战兔幼崽低声道:“弟弟,我们肯定能找到大人的。”
蛋弟弟晃了晃,随后便没了动静。
幼崽们分散开来,有时候回去村子里询问,都带着银子。
这些跟寻常孩子完全不一样的幼崽们出现在村子里,他们都是妖怪,原本应该被撵出村子,如今却被许多人迎出来,簇拥着迎进村子。
甚至还有个读书人穿着长衫,特地走上前冲着战兔幼崽拱手,“这位小秀才,不知你可否有空与我探讨一下学问?”
“我不是小秀才。”战兔幼崽不好意思道,“我还没科举呢。”
“咦?不是所有幼崽都是小秀才吗?”
“不是。考中秀才的是鸿胪寺幼崽,他们都是妖国来的幼崽。”战兔幼崽指了指自己,“我不是从妖国来的幼崽,我是跟着燕大人的幼崽。我们都是保育堂的幼崽,有的有秀才功名,有的是没有的。”
说完这些,战兔幼崽不愿意再耽搁,便直接问:“请问各位,最近村子周围有没有陌生马车或者人经过?若是能提供有用的消息,我这里有金银悬赏……”
入冬后,村里大部分人都闲了下来,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即便是亲戚也都见过面,都是熟面孔。
平日里若是村里来个陌生人,或者是周围有陌生人路过,村里人是一定会知道的。
战兔幼崽问完,没得到有用的消息,转身便走。
后面有汉子追上来,问:“你们这是在找人吗?还是发生啥事了?村里闲汉多,可以帮忙,不用给银钱,我们早就商量过,帮忙都是自愿的。”
“不用。”战兔幼崽摇头,“现在还不方便说。”
那汉子也没纠缠,只让战兔幼崽需要帮忙的时候,随时可以来喊人。
战兔幼崽谢过,迅速远去。
从京城几个城门开始,外面的村子、镇子,全都被幼崽们仔细的犁过一遍。
这样的动静算得上是惊天动地,即便是幼崽们没说什么,而京城也把消息隐藏的很好,但依旧有人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一整天,鸿胪寺外面的道兵越来越多,而燕洵、镜枫夜还有幼崽们,都没有『露』面。
商场虽然还是正常营业,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几乎所有娇滴滴的美人都在强颜欢笑,有的哥儿、姐儿眼睛里还含着泪水。
作坊里管事级别的全都表情严肃,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门口。
杜芹生也得了消息,他惊得跳起来,连忙骑马回府。
“爹、爹,大事不好了。”杜芹生一脸的大惊失『色』,“爹,你可知道……”
杜玄风一脸深沉的点头。
父子俩对视一眼,转身进了书房,屏退下人。
“皇上已经让大理寺所有捕快帮忙,我们也不能干等着。我给你拨一千两黄金,你拿着去找蛇头……”杜玄风低声道,“燕大人必须找到,还要尽快摘到。金子不够你再回来搬……”
杜芹生吓了一跳,“爹,黄金,还是一千两。蛇头……他可是杀人不眨眼,我……”
“哼,蛇头能在京城活这么多年,就是因为识时务。你是我儿子,他不敢怎么样。再加上咱们是要找燕大人,量他也不敢做什么……”杜玄风道,“你只要记着一点。”
“什么?”杜芹生赶忙问。
“咱们家全都是草包,也只有你姐姐聪慧一些,不过她也鞭长莫及。现如今只有找到燕大人,咱们家才能继续荣华富贵。”杜玄风一脸严肃地说。
杜芹生一愣,忍不住看了眼京城的方向,“可是,咱们家不是……”
“你懂什么!以前你姐姐就是娴妃娘娘,咱们家不还是让京城豪门瞧不起。”杜玄风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自从你去了燕大人手底下做事,京城哪家豪门见了咱们不都是一脸的羡慕嫉妒恨,还对咱们客客气气的。”
杜芹生想了想,这才有些明白。
京城蛇头管的是下九流大部分人,虽然上不得台面,但有时候他比捕快都管用。
杜芹生一千两黄金砸下去,又回家搬了一千两黄金,蛇头二话不说,几句话吩咐下去。
一刻钟后,满京城的下九流全都动了。
有走街串巷的货郎,有拿着饭碗敲敲打打的乞丐,也有哼着曲儿的说书先生,拿着竹板,主动来到茶馆,也不要钱就讲起了段子。秦楼楚馆大白天的就开了门,一众娇滴滴的哥儿、姐儿站在外面,冲着外面的人抛着媚眼。
这些变化肉眼可见,杜芹生心中却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他急匆匆跑回家,“爹,整个京城都动了,有、有点恐怖,蛇头的能耐未免也太大了……”
“不,蛇头没有那么大的能耐。看来不只是咱们一家动了,后面还有人出手。此事你无需再管,回作坊干活去。”杜玄风『摸』着胡子道,“若是这样还找不到燕大人,那为父也想不到别的法子了。”
整个大秦,上九流早就动了,如今所有的下九流也动了。暗流涌动中,水面上也在聚积更大的惊涛骇浪。
像是盘踞大秦的一头雄狮已经苏醒,它站起来晃了晃身体,嚎了一声,又在地上打了个滚。
藏在它身上的魑魅魍魉,终将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