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我这边的人都过来。”王真儿立刻往旁边走。
自从蛋弟弟跟着梅西去了宋飞凉府上,隔日宋飞凉便饮酒千杯,写出一首悲戚无比的词,几乎只有半日功夫便被京城所有学子传阅,一日功夫便传出京城。
今日慕名而来的有读书人,也有商人,还有一些工匠,更是有一些沈书郎附近的邻居。
虽然所有人都是头一回听说沈书郎家的案子竟然要交给天下人去评判,但没有人觉得自己不应该来,因为那些根深蒂固的刻在骨子里的道理驱使着他们,更是因为此事跟燕洵跟幼崽们有牵扯。
“我站这边。”贾沈也跟着来凑热闹,见着人迅速分开,他赶忙跑到王真儿旁边站着。
站定后,贾沈看了眼对面,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又伸出手指点了点,惊讶道:“怎么才这几个人?”
站在对面的也只有赵飞悦、裘什,两个面生的商户,一个面生的工匠,还有七八个沈书郎的邻居而已;再看看王真儿这边,人挤人,打眼看过去就得五十多,更别说后面还有更多的人。
“怎么会……”看到这样的场面,沈老头也是一愣,他开始怀疑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又赶忙抛下这样的想法,若是他做得不对,那这么多年过来,他把家中财产都给了沈千银,甚至是帮他隐瞒杀妻求名的真相,那究竟是图什么?
所以他只能是对的,也必须是对的。
衙门后堂。
镜枫夜搬来炭炉,提着小铁壶放到炭炉上。
“这花茶主要是色、香、味,回甘还是不如清茶好。”燕洵盘腿坐在垫子上,从身边的木箱中拿出几个玻璃盒,轻轻晃了晃里面的干花,“花茶到底是不如花酒,那味道才是真的甘醇。”
说着,燕洵又拿出装在玻璃瓶中的花酒。
跟干瘪、色泽发暗的干花不一样,花酒中的花跟刚摘下来时的模样完全相同,栩栩如生。
“燕大人说笑了。”吴红松轻叹道,“这满京城的达官贵人哪个不知道燕大人手中的花茶最好,若是能得上一罐,定然是不舍得喝的。”
“都是幼崽们捣鼓机关,恰巧发现造出来的干花能制成花茶罢了。”燕洵笑眯眯道,“这原本就是幼崽们闹着玩造的,花茶也没多少,就给秦六那边送了点……”
“燕大人又说笑。”吴红松道。
也正是因为花茶少,旁人做不出一模一样的来,这才使得花茶已经稀有到只有秦六的铺子里有,外面几乎看不到的程度了。
炭炉上的铁壶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镜枫夜赶忙上前拎起铁壶。
燕洵拿出几个透明的漂亮的玻璃杯,把花茶放进去。
镜枫夜提着铁壶倒水。
滚烫的开水冲开花茶,透过玻璃杯能看到里面的花缓缓绽放,香味随着热气飘出来,瞬间满园鲜花绽放。
“好茶。”吴红松顾不上形象的吸了吸鼻子,上前端起花茶,轻轻嗅闻。
也只有这样的花茶才会有这样的香味,才会有这样漂亮的形状,果真是名不虚传。
燕洵也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小口,随意道:“也不知道前面情况如何了……”
“这个燕大人尽管放心。”吴红松颇为感慨道,“老夫读了多年的圣贤书,虽是知道孝道至上,却也知道虎毒不食子。今日来的人,只有不到一成的人站在沈家那边……”
原本最初燕洵提出这个主意的时候,吴红松是吓了一跳,他觉得九成的人会站在沈家那边。
毕竟这么多年,几乎家家户户都是这般,尤其是读书人,名声更是极为重要,人言不但可畏,甚至还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吴大人,善人终究是大多数。”燕洵道,“只是寻常人极少想得到而已。”
这世上要当真是那么多恶人,寻常百姓又怎么能安安稳稳的活这么久?
沈书郎的爹娘以最大的恶意去联想别人,别人自然都是十恶不赦的,他们战战兢兢的活着,拼了命的讨好他人,沾沾自喜的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自己良善无比,而事实上,他们自己活成了最恶的人。
*
尽管沈书郎拼了命的缩着脖子,他也还是能听到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
“太残忍,做人要有底线,最起码的良知要有。”
“棍棒底下出孝子,那也得看看是什么情况。沈书郎念书好,平日里更是从来不惹事,也不过是独独一条不该听爹娘的话而已。”
“若是做爹娘的做错了事,难道儿女还能跟着一错再错?”
王真儿站在最前面,气势凌然道:“你们说的,全都是错的。明日我便让家中长辈上折子,这朝廷的律法已有数百年没动过,是时候修改修改了……”
赵飞悦和裘什都缩着脖子,他们被说法了。
只有沈家的邻居还在喋喋不休。
“这老两口从来都很心善,对邻里极好。”
“我家孩子生病,沈老头还给送过银子。”
“这般心善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些事……”
蛋弟弟走上前,大声说:“现在讨论的是沈家的家务事,至于他们的为人,跟他们祸害沈书郎是没有关系的!你们要想清楚再说,我可不信你们都跟沈书郎这么多年的邻居,还什么都不知道……”
原本说话的人忽然闭上嘴,对于沈家自己的事,他们无话可说。
这些话都被原原本本的传到后堂,燕洵听后笑道:“看到没?还是善人多。哪怕是他们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也知道沈千银这回八成逃不了,但他们还是想把沈家人救出去。”
其实他们一点都不傻,甚至是很会装傻充愣。
“大人。”镜枫夜忽然道,“该开始了。”
“也是。”燕洵冲着吴红松拱手道,“还请吴大人下令,抓捕沈千银!”
吴红松赶忙站起来,理了下自己身上的衣裳,淡然道:“燕大人无需客气。”
为了沈千银的案子,燕洵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献出那么多作坊,甚至是枪支弹药的技术手段。这些事吴红松都已经知道,他心中敬佩燕洵的果决,也不会有自己的私心,定然会全力帮忙。
而当知道宝宝曾被沈千银掳去,甚至是身受重伤的时候,吴红松心中都有些艳羡宝宝。
如今宝宝早已恢复,甚至是身上半点痕迹都没留下,若是换成别人家里的小少爷,怕是要面对无数长辈的责怪,怨他自己不小心,怨他给自家惹事,怨他连累自家;但燕洵完全没有那样,他选择让宝宝继续追查证据,选择站出来,挡在宝宝前面,迎接一切暴风雨。
吴红松一边指挥捕快一边自言自语道:“这燕大人当真是怪人,敢做常人不敢做之事,却让人羡慕的紧。便是我这样的老头子也想年轻个几十岁,跟着燕大人……”
“那你可能没那么容易跟着我。”燕洵恰巧听到吴红松说话,便笑眯眯道,“如今不知道多少人艳羡我,这排着队啊,能绕大秦好几圈哩。”
“那是、那是。”吴红松乐呵呵的笑着,带着捕快从衙门后门出去。
前面大堂依旧人声鼎沸。
沈书郎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听着王真儿他们说话,沈书郎忽然发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他或许可以不用去那么孝顺爹娘,或许不用违背自己的良心,或许不用背叛燕大人。
也或许……他不会那么艳羡幼崽们,甚至是心中嫉妒的发疯。
只要他能早点认识燕大人,只要他……
“哎,有些事终究是做过,便是我知道沈书郎是逼不得已,但人做的事总要自己负责。”蛋弟弟背着手站在撼山幼崽肩上大声说,“今日暂时就到这里,大家都歇息歇息。”
“蛋弟弟,今日商场没有打折鸡蛋吧?”有个站在沈书郎爹娘那边的工匠忍不住问。
“今儿个没有。”蛋弟弟道,“往后养鸡作坊不归我阿爹了,商场鸡蛋价格、打折等情况我也不清楚,你们得再等等消息,到时候商场会有牌子贴出来的。”
“咋回事?一直不都是好好的吗?难道是燕大人不肯给补贴了?”工匠着急道。
他家中银钱不多,又刚有小孩儿,每日里全靠商场里的打折鸡蛋给孩子补充营养,若是鸡蛋不再打折了,那养的白白胖胖孩子怎么办,鸡蛋不打折,他家根本买不起。
蛋弟弟撅着小嘴,不肯解释。
撼山幼崽道:“我家大人把养鸡作坊献了出去,往后如何还要再等等。”
“啊?为何献出去?是献给朝廷吗?原本不是好好的,鸡蛋隔几日就有打折活动……那除了鸡蛋,还有猪肉呢?我家里头就靠商场的打折猪肉过日子……”
“养猪作坊也是的。”
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