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闪雷鸣中, 尚且在外面的人都步履匆匆,要么赶紧回家,要么就赶紧寻找临时避雨的地方。
天上的云阴沉沉地压下来, 地面狂风骤起,偶尔有巨大的闪电劈下来,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距离京城不远的村子里, 正好是电闪雷鸣的正中央。
村子不大, 此时家家关门闭户,没有人敢出来, 甚至是都不敢去院子里。
“他爹,村里的汉子都去祠堂了, 你也去。”屋里窸窸窣窣的有了声音, “蓑衣呢?不是一直挂在门后。”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 屋里关着门,窗户本来就不怎么透光, 现在更是阴沉沉黑乎乎仿佛夜幕提前降临。
“叫人借走了。”屋里又有个粗声粗气的汉子声音。
“这天眼瞅着就要下雨,你怎么给借出去了?”
“族长叫了一些人去祠堂, 没叫我。我去也不合适, 蓑衣借出去,回头也好过去打听打听消息。”
“哎, 也是。”
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是一个姓, 上的一个族谱, 也就是一大家子人, 平日里基本有事都是去祠堂解决。
因此村子里的村长地位并不算多高, 反而是几位族老地位极高, 几乎能一言定人生死, 所以祠堂那边叫一些人去有事, 其余的人才会想法子打听消息。
甭管发生了什么事,提前打听终归是没错的。
‘咔’!
天上的响雷似乎是距离村子越来越近了,许多躲在屋里的人都面露担忧。
祠堂在村子的最边上,不过屋子修的最结实,也最大,围墙特别高,里面的屋子更是高大气派。
可饶是如此,屋里的汉子们也还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根本不敢看外面的响雷。
“五叔,叫咱们来可是有事?”问话的人在村子里辈分不低,其余的人都不敢开口,也只能他来问。
五叔脸上皱纹纵横交错,看得出来年纪已经很大了,不过目光清明,腰杆挺直,看得出来身体很好,精神头也不差,他环顾四周,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向自己的时候,这才清了清嗓子。
“天上电闪雷鸣,你们也看到了。”
大家都沉默下来,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就肯定知道这个事儿。
“这几年地里收成都不好,今年秋收还差点颗粒无收。”五叔话锋一转,说起地里收成的事儿来,“种下去的种子有的都没发芽,补种也不成功,谁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田地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便是经年的老庄稼把式也看不出什么,可就是种不出粮食,到最后收成的那点粮食做粮种都不够,更别说交租子,作为口粮。
五叔轻轻叹气,“今年去城里做工的人也多,去了也很难找到合适的活计。我家小子拿回来的银钱还不足往年的三成……”
拿回来的大钱实在是太少,今年田地里又没什么收成,往后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
在场的几个汉子都想到了未来的日子,不由得都开始叹气。
都是没什么本事的庄稼汉,身上有一把子力气,会种田,再别的,他们也根本不懂。
“眼前家中还有一点存粮,可等来年春天,粮种都没有,更别说嚼用的。”
春天青黄不接的时候,就是吃青菜都没几个,到时候还不知道该怎么办。
“城中粮食一直在上涨。”
“咱们去买粮,就是累死也赚不到足够的银钱。”
“那怎么办……”
再这样下去,等家家户户的粮食都没了,到时候就得想办法找吃的活下去,实在不行只能举家离开村子,去外面讨饭吃,先过活着,至于未来……眼前都要活不下去了,谁还去想未来。
“眼下倒是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五叔缓缓开口,“祭献吧。”
五叔闭了闭眼,神情有些苍凉。
祭献有没有用,他不知道,可他知道,如果不做些什么,这个村子怕是往后就散了。
村里人聚到一起,还能一起想办法活下去,可村子要是散了,出去讨饭了,将来九成可能是回不来的,只能死在外面。
此话一出,大家再次沉默。
五叔说的清楚,大家也都知道可能的结果,可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行了,都回去歇一歇,商量商量,明天再来商量。”五叔说。
在场的人都沉默地离开,心里想的什么,旁人不知道,只能知道他们每个人都不轻松。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五叔这才缓缓站起来,佝偻着脊背,上前给先祖的牌位上香,苍老的声音透着一丝绝望,“老天爷啊,你这是不给我们活路了。田里的庄稼根本种不出来,可往年都不是这样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化为含混的嘟哝。
说了许多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五叔都说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再次亮起,有更大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五叔这才缓缓离开,仔仔细细地关上祠堂的门,上锁。
等五叔离开,祠堂最不起眼的角落忽然动了动,从阴影里面冒出来一个小幼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