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天亮的有些早,湛蓝的天幕上最后一颗星辰还未来得及落下,东方的朝阳已跃出了地平线,光芒四射,照着镇守府邸门前的两座大狮子,照着亭台水榭明晃晃的琉璃瓦,照着阴冷破败的后院柴房。
影子一点一点退到墙角,后院终于迎来了今日的第一批客人。昨日那两个老婆子各自挎着一个篮子,不急不慢地走到了有把巨大铁锁的门前。一个婆子抖抖索索地自袖中掏出钥匙,对了几下都没对准锁孔。旁边的婆子看不下去了,伸手把锁扶住。这才听得“咔哒”一声,锁开了。
“秦嫂,我昨晚做了个不好的梦,今早起来心里还直犯膈应呢。”婆子将钥匙装好,伸手去推门。
“是个梦,怕什么呢?再说这大白天的,别瞎想啊!李家媳妇。”秦嫂看她一眼迈脚进去。
李家媳妇也跟着进去,她一进这屋还是觉得阴冷,打个哆嗦把窗帘子扯开,看着外边的太阳晃眼楞是过不来。唉!她昨晚梦见这小姐哭啼啼叫人呢,那模样像个死人,苍白的脸色,散乱的头发,最主要是那双毫无生气的眼睛!整个人冒着冷气!真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
“啊!李家媳妇,快来!”
听得屏风后面秦嫂一声尖叫,她更害怕了,慢腾腾的走着。
“你快点啊!我一个人弄不动啊。”秦嫂不耐烦的喊着。
这厢金珂正睡梦酣甜,被一声女人的尖叫惊醒,眼还没完全睁开就下意识的抽出匕首,不会是昨晚那人又来了吧?
哟!天都大亮了!她起身伸个懒腰,袖中夜明珠滚落到地上,骨碌碌滚远了。金珂赶紧抓住塞到包袱中,这大白天的可得谨慎!
“你怎么那么慢?”
“我、秦嫂,她怎么在地上?还、还离床那么远?”
“快!扶着另一边,先弄到床上再说。”
金珂听得隔壁清清楚楚,感情是这两个婆子刚才尖叫的!她坐在梳妆台边照照铜镜,这脸上没那两颗大痣看着太秀气了,拿胭脂把挨扇的这边脸涂红一点,头发再抓乱一点。
“秦嫂,她这是醒来了?自己爬过去的吧?看这指甲里抠的灰土。”
“快给她擦洗吧。小姐是昨晚醒来了,收拾完咱告诉老爷去,说不定他心一软就给小姐请大夫诊治呢。”
“恩,能找夫人说吗?我看老爷那么忙。”
“李家媳妇,咱当下人得记住了,老爷吩咐有什么情况让告诉他,咱就直接告诉他。没说的东西咱不猜,啊。”
“小姐真可怜,这回可是受着大罪了,一直低烧不退,这都昏迷五六天了,铁打的身体也得空了呀。”
“你少说两句!被院里路过的人听去,少不得又是事!”
听着老妈子说的话,隔壁住着的确实是王大富的亲生女儿!昨晚应该是她醒来叫人的,碰见这样的爹也是倒了大霉了!
肚子咕噜噜叫着,金珂扒出包袱里的干饼子,酱肉吃完了,水还有一点点。不容乐观啊!也不知老四拿着画去典当了没有?很快连干饼子也没有了。
啃完半个饼,隔壁安静了。金珂实在是无聊的很啊,为什么没有人来搭理搭理她?来找她吵架也好啊。
说起吵架,她突然想起来第一次和江流风吵架。呵呵,那时候江流风还是个懵懂清瘦少年。
琉璃阁的木槿开了吧,那时候江流风一身白衣立在树下,对着江涟温温柔柔,对着外人沉默少言。应该就是那时候江涟的心中埋下了白衣少年的清笑吧。
金珂记得之所以和江流风吵架是因为另一个少年——花珞微。
琉璃阁外一个少年鬼鬼祟祟的,时不时往院里看一眼,他也想进去看看那缸里的鱼儿,嗅嗅那荷花是什么香味,还有,还有,那棵高一点的树,开着淡紫色的花,在阳光下簌簌飘落仿佛带着仙气,沾染的那树下的人儿都好看极了。
“你是谁?”一个女娃脆生生的问他,吓得他转身要逃,但他又觉得女娃的奶音很好听。于是,一边跑一边回头。
“你等等我!跑什么?”女娃撒丫子就追,这个小少年跟流风哥哥一样好看呢。
“啊!好疼!”女娃被石头绊倒跌坐在地上,带着哭腔喊疼。
那少年停下脚步,转过身迟疑了,仿佛在思考什么。
“小哥哥,你来扶我好不好?你看,我的手破了!”女娃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少年走到她身边,弯下腰向她伸出了手。
“谢谢哥哥!”女娃声音清脆得如同柳上的黄鹂鸣叫,她笑得眼睛弯弯梨涡浅浅。
少年心中涌出一股疼爱,她好像自己一直想抱养的那只小狗,黑豆般的亮亮眼睛、柔软温顺的头发、软软乎乎的小手。
“要不你到我房间,我给你包扎一下?”少年温润出声。
正在吹自己手背的女娃“嚯”地抬头,“哥哥家里有好玩的吗?跟我家院中一样吗?”
“好不好玩我也说不好,跟你们院中是不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