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已过去小半月,马上就要进入十一月份了。十花镇上的花儿倾数谢了,只留下苍松翠柏依然傲立风中。
宁府的花溆小筑上,宁老立在其中,望着北方涌动的阴云,心中烦扰加剧。垂眼再看着院中一片萧杀衰败,苦闷忧愁更深,胸中一股浊气上涌,只觉喉头腥甜,连忙叫烟儿拿丝帕来。
“咳、咳、”
帕子上一片赤红触目惊心!
“老爷!这......”烟儿不甚惊恐。
“无妨,只是旧症发作,每年冬日都要熬上几天苦日子。莫要声张!只让厨房拿往年的方子熬药即可。”宁老一脸枯灰,昔日清亮的双眼也被这血气蒙上一层晦暗,整个身形也苍老了许多。
“是,老爷,还是回屋吧,起风了!”烟儿将帕子收起,劝他。
“你先去厨房吩咐吧,我再站会儿,没事的啊!”宁老挥手让烟儿下去。
烟儿微叹一口气下去了,最近府中弥漫着一种不知名的惆怅,大概是因为少爷的未来媳妇、老爷的未来孙媳妇回家了,纳兰小姐又不知所踪!这个冬天真是多事啊!
宁老扶着栏杆坐下,冰冷的石凳上早早被套上了一层软垫。他心中不仅自嘲:如今他也变得与那高坐之上的人一般身娇体贵了,南方的一个暖冬竟也能让他身心不宁!真是老了!
自与他一别足足有三十年了,他都未曾踏出过十花镇半步,他派来的知县哪一个不是来看着他的?
呵!济生啊,你这一生是要将我身边亲近之人都夺走才罢休啊!
因为你看上婼儿,不顾她的心意强娶豪夺,将她锁在深宫高墙十余载,隔断她与我与几个孩子的往来,生生将她在金丝笼中耗死。临终你都不让我们见她最后一面;你逼我退出朝堂,驱逐至这偏远小镇,因为婼儿我认,我原本想着只要她活着,总有一日孩子们长大会见到自己的母亲,会知道一切缘由。你真是好狠的信呐,济生!用功名诱着经万年为你出生入死,最后连善终都不给他,还想将他的妻子我的女儿一并除去,若不是我的珍儿拼死一路逃来,宁殊早已夭折在你手上!
啊!如今你还不罢休!你真的是欺我年老糊涂,一而再再而三,你的心也太窄,手也太长了,不砍你一砍,我剩下的这几年是难以安生了!
“咳咳、咳咳、”
“爷爷!你怎么坐在那么高的地方,风那么冷!”宁殊听见咳嗽声抬头向亭子上看去,今日爷爷穿了一件灰色袍子,头上的东坡巾也是同色的,坐在那里不出声一打眼儿还真看不出来。
“宁儿,你回来了。你姑姑怎样了?”
宁殊搀住他走下台阶,“姑姑还是那样,怎样劝说都不顶用。话都说尽了,只愿早日查到卿儿的消息。”
“你跟我到书房来,我有事问你。”宁老神色严肃。
“好。”宁殊扶着他走入书房,“您先坐!我给您倒杯茶?”
“不用!你把门关上!”宁老用拐杖指指敞着的门。
宁殊放下水壶回身去关上了门。
“你也坐下!”
“哎!”宁殊乖巧的坐在他下手边。
“你跟我说实话,金丫头是不是发现了卿儿的去向,她自己去找了?”
“爷爷,不是说了,她是家中有事,回去了......”
“你当真以为我老糊涂了是不是?还拿这一套搪塞我?”宁老打断他的话,气得拐杖在地上磕得“咚咚”响。
“爷爷,您先别生气!别气啊!她、她是有了卿儿的线索,但也没有告诉我啊!”
“胡闹!你们两个真是胡闹!不说大家一起想办法,自己去单打独斗,是以为自己有多大的能耐!知不知道在跟什么人斗?!”
“爷爷,这是她留下的信!她不让我告诉您......”宁殊子袖中掏出金珂留下的信递过去。
宁老爷子接过来大概看了,若有所思。“你能确定这金丫头就是那个关键人物?”
“不确定,但目前的很多线索对她不利。而且今日打听到,她出现在洛丘城了,但是没有回玲珑阁。”
“玲珑阁?那不是替朝廷办事的吗?”
“玲珑阁是为大王爷办事不假,但她不属于玲珑阁。她自小被江流风所救,一直以兄妹相称,江流风的住处就在玲珑阁后院。她原本叫江涟,并不是什么金珂。”
“奥?这么说,她也并不完全相信江流风?她自小在玲珑阁长大,如今被多方关注,想必花江海一定会先下手为强。不回玲珑阁是对的,也免得给江流风带来扯不清的麻烦。宁儿,你去找她,助他一臂之力!”
“可是爷爷,宁家现在被虎狼之人一直盯着,我走了,怕发生什么意外!”
“欸?只许你们年轻人打打杀杀,我们老年人就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