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床上的人极不安稳的晃着头,眉头紧皱呼吸急促,两手紧紧抓住被单。额角细细密密的汗正汇成一滴一滴没入枕中,脖子上血管暴起,她无声的张着嘴喘息,一声比一声急促,仿佛正被人扼住喉咙。
屋中一片黑暗,待视线适应一会儿,才模模糊糊看出这是个狭小的房间,一扇窗,一张床,别无他物。
床上的人渐渐平息安静下来,叹口气缓缓睁开眼睛,摸到床头的开关摁亮了台灯。
江涟看着天花板上灰黄相间的霉渍,猛得坐起身来,掀开被子,自己身上穿的是史努比的短裤短袖成套睡衣!
“操!”
她顾不得梦魇之后的浑身黏腻,立马从床上弹起来,“老娘回来了!”
“嚎什么!大半夜不睡觉发什么病!”
一墙之外传来一个粗浑的女声,语气里满满的怒火。
江涟心中惊喜,不跟她个更年期计较!
她乐滋滋的下床,印象中洗脸盆好像在床尾放着,拿着毛巾,侧身挪到床尾弯下腰去摸,一摸、二摸、三摸……摸边盆沿儿了,还不信揪不出来你个脸盆子!坐在地上换成腿去夹。
“嗷!”
她夹到盆子有点儿激动忘记是床底了,一曲腿,床底杂乱丛生的毛刺向她的腿下手了。
慢慢挪出两条腿来,她眼中泪光点点,疼得通身一激灵,冷汗哗一下全出来了。一点点的把扎进去的毛刺儿拔出来,这比被仙人掌粘上疼多了。
看着两腿上翻翘的皮和渗出的血丝,江涟觉得这一幕好熟悉,好像曾经发生过一摸一样的事情。
这是……自己才被丢出来时候租的地下室?
她踉踉跄跄站起来,挪到门板后面那面镜子前。里面是一个清瘦的十二三岁短发女孩,脸颊上还有一块未完全消去的淤青,面色腊黄,一副极度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是踏入社会的第三天,她想起来了,当时她一拐一拐地去乞求师傅留下自己,换来的是一顿棍打脚踢。
“你不是找了男人吗?让她管你啊,回来干什么?没有余粮再养一个闲人!”
他们像丢垃圾一样将她扔在一个巷子里,她自小没少挨打,这点伤不算重,她躺在地上没动,离开师傅离开乞讨她不知道自己该走到哪里,该朝哪个方向呢?
昏昏沉沉直到被一直流浪狗舔醒,她才起身回到这个仅容一张单人床的出租屋,路上那狗一直跟着她,她赶了几次,最后不得不恐吓它才得以摆脱。
一个自己温饱都没解决活得还不如狗的人,就不要把狗拉入深渊了,它在外边靠那些爱心救助也能活得很好。
神思回拢到镜子中那张脸上,这不是回到了现代,这是一个梦吧?梦到起点。还以为早已忘记,原来是深深藏在记忆最深处。
江涟忍着腿上的紧绷疼痛,坐在床上。
一切像放电影一样在脑中上映。
因为饥饿她再次拿起破碗,可是孤苦伶仃,讨到的零钱还没有她挨的拳头多。有次她实在饿极了,路过一家面包店时趁店员不注意顺了一块打折售卖的面包。
记得很清楚呢,那块面包带来的饱腹感,和它里面的霉菌带来的上吐下泻腹痛如刀绞的极致恐慌。要不是隔壁刚刚吼她的邻居听见声响及时拨了急救电话,想必她会痛死在屋里,被人发现不知要多久了。
自那块面包起,她好似看到了自己谋生的方向,也第一次被孤独吓到以至慢慢在心中根深蒂固。
短短两年,她成了有选择权的小偷,挑着选自己的任务,不中意就拒绝。
被打骂、被指责、被丢弃、深夜里的疼痛、凌晨的痛苦流涕以及狭小的出租物越来越远了,仿佛没发生在她身上过,别人夸她生来就是最好的贼,她也当真了。
呵!
这段记忆竟然以这样似真似假的方式回来了。
江涟坐在床上,嗅着屋内的霉味眼窝发烫,怎么后边就变成了满心装着一个渣男的模样呢?还发疯一样要炸死他们?
“呵呵……”江涟闷闷的低笑,发什么疯了吧?一个男人而已,哪里值得豁出自己的性命?
泪珠顺着腮边滚落,真是傻死的呀。
“姐姐!姐姐!快醒醒啊!”
晏小北看着她眼角滚下泪来,急切地叫着。
“恩?”出租屋消失不见,江涟好像听到有人唤自己,费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