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晨曼倚靠在贵妃椅上,身上搭着条毯子,安静的望着窗外的落雪。
今年这场雪,与她嫁来的那一年真像。稀稀碎碎的,就是下个不停,为远山和大地披上银装,带来堪比新年的喜悦。
“珠儿,昨晚年儿和小江是一起洗的吗?”
正在桌子的小丫鬟转头脆声的回了一句:“是一起呢,少爷还与人勾肩搭背的进去呢。夫人,您……”
“哦,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年儿竟能交到一个与自己如此心性相投的朋友。对了,让你们进去伺候了吗?”
“没有……,恩……,少爷这次回来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珠儿歪着脑袋一脸疑惑。
“噢?怎么不一样了?”晏晨曼回想一下,好像也没什么不同,除了跟小江过于亲近了些。
“少爷以前都是由我们伺候着穿衣洗漱什么的,可这次回来都直接拒绝了,说要自己来,就连被派去照顾那位江公子的珍儿也被婉拒了回来。”
“是吗?”晏晨曼一手支腮,轻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随他去吧。今日他们又去了何处?”
“少爷说昨日已下了一天的雪,今日带着江公子去绿洲边上的沙坡处瞧瞧,想滑雪呢。”
“滑雪?”晏晨曼嘴角一勾,“这碎屑一样的,滑沙还差不多。”
珠儿捂嘴笑道:“滑沙也好嘛,毕竟江公子也没有见识过咱们的滑沙。”
“把那桃拿给我一个。”晏晨曼看着桌上的新桃,鲜艳欲滴挺勾人的。
珠儿端着放在贵妃椅旁边的小几上,“昨日新雪,还打落了不少青李呢,我尝了尝,有些酸,涩味倒是没有了。”
“那也洗些吧,闲了打发时间。”
“是。”珠儿开门出去了。
她坐起身仔仔细细的吃起桃来。
犹记得她初嫁过来之时,被铁西的母亲日日压制,情绪甚是低沉。忽有一日,见后花园中蜂飞蝶舞嘤嘤嗡嗡,又有阵阵清香扑鼻,便悄悄跑去观赏。
正在桃花树下仰头看着枝头娇艳,一时看得认真竟不察身后有人靠近,待到耳边一凉才惊觉回头,是她的丈夫!那个自新婚之后再无现身的男人,他手中正执着一枝桃花,笑意盈盈的望着她。
她低低垂了眉眼,眼泪扑簌簌落下,心中被冷落的委屈以及从皇长公主的尊贵中跌落到与人争宠的愤懑忽地一齐涌至喉间,哽咽得连最基本的问候都无法说出口。
只得柔弱无助的背过身去,她都不确定会不会因此而招他厌烦,可是她那一泻千里的委屈也没有给她时间思考。
“我完成了大王交待的任务,回来看你。”他自后边将她圈在怀中,声音里有不加掩饰的歉疚和心疼,“你受委屈了。”
便是这简单的几个字,一下子揪中了她的心房。原来他是知道的,他是在乎的。那下人每日例行公事的问侯,原也是他亲自安排的。她转身撞进他的胸膛,好一阵惊天动地的号啕。
晏晨曼嘴角绽出一抹灿烂,将桃核放在托盘里,拿出帕子擦擦手。
年少不识愁滋味,只因心中未有情。
年儿……,他那个小江应该是江涟吧?
晏南城对四城发出了通缉令,她也只能逃到塞外来。这其中发生的事她一点儿也不关心,她只想知道这位身处漩涡中心的人以后打算怎么办。
起身执了纸伞,她倒要去那房间里瞧瞧有什么可寻的蛛丝马迹。
铁西立在窗前,看着院中那撑伞走过的女人。他心中有一丝复杂的感情闪过,他有时也痛恨自己,竟然会理解一个杀母仇人!
他比铁辛年大十岁,母亲在世时对晏晨曼的处处迫害他不是完全一无所知,但是他觉得是理所当然的。皇家都有不停争宠的女人,她们也只是斗来斗去打发一天天老去的青春而已。
但是晏晨曼怀上铁辛年的消息被母亲知道后,母亲竟然动了杀机。他当时是震惊的,想过要劝阻可仅仅想了想并没有实质性的去做什么。
大概也是从那次开始,晏晨曼开始反击,不再处处退让,反而化被动为主动。母亲太过轻敌,被她一击必杀。
记得那天,他站在黄沙之上看着母亲的血汩汩流进沙中,心中没有太多悲痛,反而有种解脱。他觉得母亲是解脱了,自己也解脱了,母亲终于不用再想尽办法去争夺父亲的关注,她不用再那么卑微,数着日子等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的施舍。
他知道晏晨曼对自己也无比痛恨,她的野心与自己不相上下。
她进了小江的房间?
看来这个小江没那么简单,章庆之或许真的有所隐瞒,没有把实情告诉自己。
哼!
江涟觉得自己有点儿飘,这滑沙比滑雪爽多了,摔着一点儿痛觉都没有,次次都在体验飞起。好像小时候跟伙伴们在雪里疯跑,根本不会觉得疼,每个人都玩得热气腾腾,过瘾啊!
“诶?还来吗?”铁辛年站在江涟面前,俯视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人,也不在乎被雪盖了脸。
“不了,歇会儿。早上吃的一点儿东西全耗完了,缓会儿!”江涟摇摇手,闭着眼睛一脸疲惫。
铁辛年也在她旁边坐下,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自顾的打开嗅嗅。
恩?江涟使劲嗅嗅,是有香味儿!而且还是那个阿妈的蛋饼!
她睁开眼睛在地上一滚站了起来,眼神搜索着四周的路人,伸脚踢一下铁辛年,“诶?有没有闻到一股蛋饼的香味?”
铁辛年抬头看看她,这个傻子,只顾着看远处了,不会先低下头看看近处吗?
“有啊,很香。”
江涟又巡视一圈,人们都是匆匆走过没有像是带食物的样子啊,再踢一下铁辛年,“快帮我一起找找,看谁在吃东西。”
“哦,好。”铁辛年忍住笑意应了一声,却坐着没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