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温柔的照着小村落,村中心的高塔楼上,少年坐在地上靠着柱子打盹儿,脑袋一点一点的,时不时的被歪倒惊醒。
武才把着栏杆微微喘气,这二十多丈高的塔楼真不是每个人都上得来的。好歹他也是才三十五岁的中年人,正值壮年,爬上来一趟心如鼓擂,后脖颈的汗密密出了一层,抬手抹了一把。
扭头看向打盹儿的少年,眼中隐忍的心疼丝丝缕缕泛了上来。
生在他武家,一落地就注定了一生已被写好。十岁之前吃喝拉撒全在祠堂,日日夜夜与那些灵位和典籍为伴。十岁之后便挪至这塔楼之上,直到成家生子的时候才能下去,一月五天可以待在家中。
寻常人家的孩童欢乐他们家根本不存在,他记得自己小时候很不服气,曾对父亲喊叫过说这是武家遭受的诅咒,那一次被揍得最狠,躺在祠堂里整整三天下不了床。
呵呵。武才轻笑一声,一次就让他铭记一辈子的痛啊。
少年的头又歪向一边了,他快步走过去扶住,悄声坐下,让少年靠着自己的胳膊。
许是嗅到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少年一动睁开了眼睛,被身边的人唬了一下,揉眼看清之后,才哑着嗓子问道:“您怎么来了?”
武才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靖儿,今日有几位客人到了我们家,你娘怪我私自做主,罚我今晚来陪你。”
少年愣了愣,“您还是这么怕她,她心底很好的,不过是谨慎小心罢了。”
“我知道。”武才摸摸他的头,感觉到少年微僵的身体,微微叹口气,这孩子与自己当初一模一样,对父母疏离客气,不习惯亲昵的碰触。他非常理解他的心情,明白他这一系列反应背后的原因,却仍然心中隐隐作痛。
当年,他的父亲也是这样的心境吧,愧疚又无奈,对一切都无能为力。
“靖儿,想下去看看母亲吗?”
少年一愣,抬眼深深的看一眼面前陌生的父亲,迷茫的开口:“我、我处不来,在这上面挺好的。您们二老只要健健康康的,我就安心。”
武才别过头去,假装去看远天。靖儿比他更加懂事,才十二岁已然成熟稳重,没有他当年的混气,这也更加让他心生不忍。
白天他听到四人中有一个女人的时候,心中是抱有幻想的,或者真的是那后人来取东西来了,那样的话他们武家和整个沙落村的村民都可以解脱了,他们就能够开启新生活了,再也不用遵循着古老守旧的祖训。
“您为什么要放那几人进村?他们有什么不同吗?”少年松懈下来,微垂着头问道。
“我想试试。他们只有四个人,而且还有两位老人,其他两位是夫妻俩,没有大张旗鼓的队伍,虽然带的东西是多了一些,但做为山神祭拜也是说得通的。”武才脸上露出天真,“如果有机会解除我们武家世代的束缚,何不大胆一试呢?”
“可是,您说过六年前也来过一些人,他们什么都不是。这次……能是吗?”少年斟酌一下,带着小心翼翼问出来。
“我也不清楚,明天再接触接触吧。我们不要放弃,几代人的守护也该到结束的时候了。你快睡一会儿吧,我等天亮再下去。”武才拍拍自己的肩膀。
少年靠上去,“山里到底有什么?”
“具体我也不知道,祠堂里的典籍我都是隔三差五的翻一下,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武才语气里透露着当年的顽皮。
“所以爷爷才狠狠揍了你一顿?”
“你怎么知道?!”武才讶然,被自己儿子知道这种事情,感觉父亲的高大身影要保不住了!
“典籍上有记……”
“这种事情你爷爷也记上去了?!”武才心中愤愤不平,典籍不是很严谨的记载,怎么这等琐碎事情也往上写?
“上面多数是一些武家的家长里短……”
“……”武才哑口无言,他是没怎么看过了,伸手揽住儿子的头,“睡觉吧。”
少年还想再问些什么,被父亲的大手一抚,有点儿不好意思问出口了,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武才感受着少年的气息一下一下隔着衣衫扑到皮肤上,心中才生起一种做父亲的骄傲。
……
江涟察觉到亮光,翻个身摆成大字。
“啊!”
一声惊叫彻底惊醒她,睁开眼睛适应一下,意识到是在沙落村呢。眼神转动,好像刚刚碰到什么东西。
“呃……,”床边正抱头的那个人不是李出吗?难不成四个人挤了个房间,而自己又刚好占了床?
她坐起身来,“你怎么在这里?”
“大姐,你应该问问我为什么抱头吧?”李出揉揉左脸,她无意识的一抽,劲大到难以忍受。
“哦,是我刚刚误伤你了?对不住对不住。”江涟赶紧翻身下地,“快,床让给你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