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冉感觉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脚一软,砰的坐了下来。
几名亲卫见状大吃一惊,纷纷跳上战车搀扶:“君上,君上!”
魏冉有些艰难的喘着气,突然听到了一阵阵整齐的呼喊声。
这声音初时还有些遥远,但很快就慢慢的逼近,并且随之而显得十分的清晰起来。
“杀秦贼,捉魏冉!”
“杀秦贼,捉魏冉!”
魏冉惨笑一声,正待说些什么,忠心耿耿的亲卫队长终于按捺不住,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带着君上撤退!”
魏冉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说出什么死战的话。
魏冉的战车开始在数千亲卫军的护卫下后退了。
高昂而迎风招展的秦军帅旗同样随着魏冉开始后撤,过了好几里地之后,由于帅旗实在是过于显眼导致吸引众多追兵前来,于是清醒过来的魏冉不得不下令弃旗。
在几下刀剑劈砍之后旗杆瞬间断裂,黑色的帅旗从天而降落在地上,然后被淹没在了无数的脚步之中。
作为主帅,魏冉的撤退成为了压倒秦军的最后一颗稻草。
在秦军的右翼,白起震惊无比的听着斥候们的回报,转头看去,正好看到了魏冉帅旗后撤的这一幕。
白起完全呆住了。
无数的情绪在这位秦军大将的心中浮现,愤怒、震惊、不甘、怨恨……但很快就都全部被他抹去。
白起一拳砸在了自己战车的把手之上,咬牙切齿的下达了命令:“传令下去,立刻后撤!”
到了这个地步,除非是天神下凡,否则的话任何人也都不可能再逆转这样的战局了。
当魏冉和白起这两位秦军的最高指挥官先后做出了同样的举动之后,所有秦军就都彻底的溃散了。
漫山遍野四处都是秦国将士们逃亡的身影,被丢弃的衣甲和武器随处可见,在他们的身后是无数三晋联军将士们的追杀,时不时可见三晋联军的将士们追上秦军然后一刀刺死,接着割下耳朵作为战功凭证,随后喜滋滋的继续追杀。
原野之中躺满了秦军将士的尸体,鲜血染红了大地。
许多秦军士兵跑着跑着没了力气,于是干脆也就不跑了,一转身跪了下来,朝着杀到的联军将士们投降。
赵何静静的看着视线尽头那面秦国帅旗从空中跌落,一直以来极为严肃的脸庞之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曾几何时,赵何在心中也不免有些担心,这一次的粱沟之战会不会像历史上的长平之战般成为赵国的滑铁卢。
毕竟对面可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秦昭王治下的秦国,更有被誉为春秋战国第一名将的白起坐镇。
但事实证明,即便是白起,也依旧没有打败赵国!
寡人和大赵,终究还是——赢了!
赵国在击败了齐国之后抢夺而来的这个诸侯霸主之位,终于算是切切实实的,坐稳了。
这一日,三晋联军足足追杀出了几十里,一直杀到了夕阳西下才正式宣告收兵,许多将士们追杀得兴起,甚至到了深夜乃至第二天才陆陆续续的回营。
这一战,赵魏联军在韩军突然反水的帮助下,在战场上杀死了超过五万秦军,俘虏的敌人超过八万,只有一小部分的秦军在白起的指挥下成功逃离,并且和魏冉会合之后一路逃回关中。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邯郸,宫城。
“大父,大父!”小赵谦摇摇摆摆的抱住了主父的小腿,嘻嘻而笑。
正往外走的主父脚步一停,弯下腰来拍了拍赵谦的小脑袋,笑道:“你和大母先在这里玩着,大父出去有事。”
主父将赵谦提了起来,几步走到了太后的榻前,将赵谦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太后枕边,朝着太后歉意一笑:“太后,寡父等会就回来。”
太后微微一笑,道:“主父自管去吧。”
主父点了点头,目光在太后的脸庞上扫过,心中轻叹,但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大步的走出了宫殿。
在信宫正殿,肥义等几名大臣已经焦急的等待着主父有一会了。
双方见礼完毕,主父坐了下来,沉声道:“情况如何了?”
牛翦脸色难看,道:“大王,老臣无能……燕军秦开所部距离邯郸已经不过只有三十里的了。”
牛翦此刻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知道在燕国突然反水的时候,牛翦是奉了主父的命令去坐镇中山郡阻挡秦开的。
结果,牛翦完全低估了秦开复仇的心思,以及燕军的战斗力。
秦开硬是利用强攻在付出了大量人命之后,直接将中山郡重镇顾城给硬啃了下来,打得牛翦弃城而逃。
在失去了顾城之后,燕军在河北平原之上长驱南下,一路上连克赵国二十多座大小城邑,洞穿了赵国东南部的平原核心地带,直接杀到了邯郸面前。
对此,作为赵军主将的牛翦显然难辞其咎,在从顾城逃回邯郸之后,牛翦就第一时间上表请罪在家,这一次会议也是被肥义给强行拉来的。
主父看了一眼牛翦,心中也忍不住有些叹息。
这些个跟自己征战了这么多年的老伙计,忠心自不必提,但是这能力……唉。
主父道:“武成君不必自责,说起来寡父也没有想到那秦开竟然如此悍不畏死,能付出上万将士的性命来强行攻城……嘿,真是小看他了。现在邯郸城之中还有多少部队?”
肥义答道:“能用的还有两万人左右,请主父立刻颁布命令,招募青壮入伍守城。”
主父点头道:“可。散会之后便传令下去,凡愿入伍守卫邯郸者,可免其人税赋五年。守城时所斩获之军功,翻倍计算!”
肥义道:“喏!”
主父又看了一眼牛翦,道:“武成君,你和秦开有过交手,对他的攻城之道想必是极为了解,那么城防方面就由你来负责,寡父不希望再看到出了差错,你明白吗?”
牛翦身体一震,沉声道:“请主父放心,除非老臣死了,否则的话那秦开绝对无法进入邯郸城中!”
主父失笑,又问道:“对了,安平那边如何了?”
肥义面带难色,道:“回主父,由于秦开大举南下,和安平城那边的联络已经被切断了。最新的探子回报是在三天前,那时候的安平城尚在坚守之中。”
主父点了点头,道:“让赵袑去安平,现在看来倒是对的。安平那边能够多拖住剧辛一阵子,邯郸这边的压力也会减轻不少。”
肥义应了下来,又道:“主父,刚刚得到的消息,齐人田周在东莱郡发动叛乱,已经组织起了一支数千人的部队,正在东莱郡之中四处抢掠,据说还准备要攻击即墨。”
主父嘿了一声,道:“这些个田齐余孽还真是贼心不死啊,罢了,此刻先不必去理会他,让东莱郡那边的官员坚守即墨便是!”
自从燕国突然进攻的消息传开,这已经是这段日子以来在赵国齐地诸郡之中所发生的第五起叛乱了。
姜齐和田齐两族国君数百年的统治所带来的向心力和认同感,终究是不可能如此简单的就被赵国用一场胜利给毁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