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妖仙战战兢兢,忍辱无言,这行者笑呵呵,驾云而起。赶上沙僧,得了真水,回于本处,按下云头,径来村舍,只见猪八戒腆着肚子,倚在门枋上哼哩。行者悄悄上前道:
“呆子,几时占房的?”
那八戒腹痛不止,等解药等的望眼欲穿,这才到了那房前等待,却不料被行者吓了一跳。慌了道:
“哥哥莫取笑,可曾有水来么?”
行者还要耍他,沙僧随后就到,笑道:
“水来了!水来了!”
那屋子里,三藏忍痛走将出来,欠身道:
“徒弟啊,累了你们也!”那婆婆却也欢喜,几口儿都出礼拜道:
“菩萨呀,却是难得!难得!”
那婆婆忙取个花磁盏子,舀了半盏儿,递与三藏道:
“老师父,细细的吃,只消一口,就解了胎气。”
那八戒性子急,开口道:
“我不用盏子,连吊桶等我喝了吧。”
话音刚落,那化身化祥光而来,口里道:
“你若吃的多,怕是要连肚肠都要烂尽了。”
那八戒一听这话,吓得不敢胡为,也只吃了半盏。那里有顿饭之时,他两个腹中绞痛,只听毂辘毂辘三五阵肠鸣。肠鸣之后。二人便要解手。
须臾间,他两个各行了几遍如厕之事,才觉住了疼痛,渐渐的销了肿胀,化了那血团肉块。那婆婆家又煎些白米粥与他补虚,八戒道:
“婆婆,我的身子实落,不用补虚。且烧些汤水与我洗个澡,却好吃粥。”
……
一旁的沙僧一听这话,连忙阻拦道:
“哥哥,洗不得澡,坐月子的人弄了水浆致病。”
那猪八戒一听这话满不在乎的道:
“我又不曾大生,左右只是个小产,怕他怎的?洗洗儿干净。”
真个那婆子烧些汤与他两个净了手脚。唐僧才吃两盏儿粥汤,八戒就吃了十数碗,还只要添。行者笑道:
“夯货!少吃些!莫弄做个沙包肚,不像模样。”
对于行者的调侃,那一猪八戒丝毫不以为意,当即口里道:
“没事!没事!我又不是母猪,怕他做甚?”
那婆婆一家一听这话,又去收拾煮饭。待到吃饭毕了,那老婆婆对唐僧道:
“老师父,把这水赐了我吧。”
行者一听这话当即问那八戒道:
“呆子,不吃水了?”
那八戒一听这话,当即开口笑道:
“我的肚腹也不疼了,胎气想是已行散了,洒然无事,又吃水何为?”
行者一听吃的多的那八戒的胎气也化了,当即便松了一口气,口里道:
“既是他两个都好了,将水送你家吧。”
那婆婆谢了行者,将余剩之水,装于瓦罐之中,埋在后边地下,对众老小道:
“这罐水,够我等的棺材本也!”
众老小无不欢喜,整顿斋饭,调开桌凳,唐僧们吃了斋。消消停停,将息了一宿。次日天明,师徒们谢了婆婆家,出离村舍。唐三藏攀鞍上马。沙和尚挑着行囊。孙大圣前边引路,猪八戒拢了缰绳,那化身也只是跟在后头,一行五人,又向西而去。
……
话说三藏师徒等五众,别了村舍人家,依路西进,不上三四十里,早到西梁国界。唐僧在马上指道:
“悟空,前面城池相近,市井上人语喧哗,想是西梁女国。汝等须要仔细,谨慎规矩,切休放荡情怀,紊乱法门教旨。”
那三藏话音未落,只听那化身笑道:
“三藏莫要如此说。那城中俱是女子,反倒与他处不同。你等啊,怕是要被当种公也?”
那三藏一听这话,满脸的羞臊口里道:
“无名法师,我等出家人,切莫妄言耳。”
言未尽,却至东关厢街口。那里人都是长裙短袄,粉面油头,不分老少,尽是妇女,正在两街上做买做卖,忽见他四众来时,一齐都鼓掌呵呵,整容欢笑道:
“人种来了!人种来了!”
那三藏哪里见过这个,慌得那三藏勒马难行,须臾间,那妇人就塞满街道,惟闻笑语。哪怕是曾经色欲熏心的八戒,突然见这么多女子,也是吓得不轻,口里乱嚷道:
“我是个销猪!我是个销猪!”
那行者眼看人群越来越的多。阻挡了道路。当即便急中生智,对着那八戒道:
“呆子,莫胡谈,拿出旧嘴脸便是。”
那猪八戒一听这话,真个把头摇上两摇,竖起一双蒲扇耳,扭动莲蓬吊搭唇,发一声喊,把那些妇女们吓得跌跌爬爬,一个个慌乱的让开了道路。
……
那一众皆恐惧,不敢上前,一个个都捻手矬腰,摇头咬指,战战兢兢,排塞街旁路下,都偷眼看唐僧。行者却也弄出丑相开路。沙僧也装吓虎维持,八戒采着马,掬着嘴,摆着耳朵。一路前行,唯有那化身,自如的行走在这街道以上。
却原来。那化身自打进城以后,便弄了一个障眼之法。将自己的身形护住,让他人记不住自己的相貌,故而并未被他人发现。
一行前进,又见那市井上房屋齐整,铺面轩昂,一般有卖盐卖米、酒肆茶房,鼓角楼台通货殖,旗亭候馆挂帘栊。师徒们转湾抹角,忽见有一女官侍立街下,高声叫道:
“远来的使客,不可擅入城门,请投馆驿注名上簿,待下官执名奏驾,验引放行。”
一行众人一听这话俱停住了脚步。那三藏闻言下马,观看那衙门上有一匾,上书迎阳驿三字。长老道:
“悟空,那村舍人家传言是实,果有迎阳之驿。”
一旁沙僧闻听此言,打趣八戒道:
“二哥,你却去照胎泉边照照,看可有双影。”
那八戒一听这话,开口嘟囔道:
“莫弄我!我自吃了那盏儿落胎泉水,已此打下胎来了,还照他怎的?”
三藏一听徒弟们又在叫嚷,回头吩咐道:
“悟能,谨言!谨言!”
那遂上前与那女官作礼。女官引路,请他们都进驿内,正厅坐下,即唤看茶。又见那手下人尽是三绺梳头、两截穿衣的妇人之类,你看她拿茶的也笑。少顷茶罢,女官欠身问道:
“使客何来?”
……
听到那女官发问。那行者当即便开口道:
“我等乃东土大唐王驾下钦差上西天拜佛求经者。我师父便是唐王御弟,号曰唐三藏,我乃他大徒弟孙悟空,这两个是我师弟猪悟能沙悟净,那一个是我兄弟,随行一道的无名法师,一行连马六口。随身有通关文牒,乞为照验放行。”
却原来,出长安之时那化身原本也是有唐王天子开具的凭证的,只不过一路西来都未曾用过罢了。而那西梁女国虽然地处偏远所在,但是也听过唐王天子的威名,那女官执笔写罢,下来叩头道:
“老爷恕罪,下官乃迎阳驿驿丞,实不知上邦老爷,知当远接。”
行了礼节之后,那女官即令管事的安排饮馔,口里道:
“爷爷们宽坐一时,待下官进城启奏我王,倒换关文,打发领给,送老爷们西进。”
那三藏一听这话,不知是一个坑。欣然应允,稳稳坐在馆驿之中,而另一边,且说那驿丞整了衣冠,径入城中五凤楼前,对黄门官道:
“我是迎阳馆驿丞,有事见驾。”
那黄门即时启奏,那国王闻听奏报,降旨传宣至殿,问道:
“驿丞有何事来奏?”
那女官跪在玉阶之下。口里道:
“微臣在驿,接得东土大唐王御弟唐三藏,有三个徒弟,名唤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随行法师无名一位,连马六口,欲上西天拜佛取经。特来启奏主公,可许他倒换关文放行?”
那女王一听这话满心欢喜,对众文武道:
“寡人夜来梦见金屏生彩艳,玉镜展光明,乃是今日之喜兆也。”
那群臣俱不解其自思。在玉阶之前跪下,口里道:
“主公,怎见得是今日之喜兆?”
那女王一听这话,当即开口笑道:
“东土男人,乃唐朝御弟。我国中自混沌开辟之时,累代帝王,更不曾见个男人至此。幸今唐王御弟下降,想是天赐来的。寡人以一国之富,愿招御弟为王,我愿为后,与他阴阳配合,生子生孙,永传帝业,却不是今日之喜兆也?”
那女王久居深宫之中,哪里知道,几年来光是从车迟国来到女儿国的男子,每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只不过没有几个能够活着走到王城。
那些人不是因为喝了子母河的水死在半道上,就是被城外女子强留做亲,就算是能够侥幸到了王城,还没等到驿馆,也就被城中的大户给划分完了,再者,若是从通天河偷渡去,大半是没有凭证的,她哪里见得到?
更何况女儿国女子如此行事还有其他更深的原因是这个年轻的女王并不知道的,但是那驿馆的女官却很清楚,当即开口道:
“主公之论,乃万代传家之好。但只是御弟三徒凶恶,不成相貌。”
那女王一听这话。当即便开口疑惑道:
“卿见御弟怎生模样?他徒弟怎生凶丑?”
……
“御弟相貌堂堂,丰姿英俊,诚是天朝上国之男儿,南赡中华之人物。那三徒却是形容狞恶,相貌如精。还有那法师。我依稀记得是一个比御弟风姿不减的,现在却想不起他的相貌来,着实有些奇怪。”
那女王一听这话,当即开口道:
“既如此,把他徒弟与他领给,倒换关文,打发往西天,留下御弟,那法师待朕见过之后,若果然俊俏,那便将他指给他人,留在国中。阴阳调和,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