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溪画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因此在她得知朝惊和封尧两人重归于好后,还决定要上道观为他们祈福,祈祷二人能够同德同心,白头偕老。
而她去的这座道观,正是贞清观。
这日天朗气清,丞相夫人带着一群奴仆上了道观,由于是为朝惊祈福,所以她并没有带上对方。
走进道观,便感觉到一派祥和宁静之气,赵溪画站在殿内,更是觉得难得的精神清明。
在小道童的带领下,烧香祈福完毕后,她又添了一大笔香油钱。
除了在朝缘的事情上,赵溪画大多数时候看上去和正常人差不多。
这也是朝席会让对方带这么多仆从单独来道观的原因。
等到祈福完毕,赵溪画就准备带着身边的老嬷嬷往山下走去。
只不过在路过一处长廊时,一名青衣女子的身影让她停下了脚步。
青衣女子薄纱覆面,略显慵懒地半倚在朱红色长廊两旁的椅子上,发髻上的发带偶尔被风扬起,衬得对方好似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尽管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赵溪画就是没来由的红了眼眶。
甚至在这瞬间,她那一直混乱的思维都清晰了起来。
她想起了朝缘身死的消息,想起了这么多年来陪在身边的人其实是朝惊的事。
所有的一切犹如一场梦境,如今方得大梦初醒。
赵溪画此时若不是被那老嬷嬷扶着,已然是站不住的了。
她的这番变化被身边人察觉到,老嬷嬷暗中发力,目光却也顺着丞相夫人的视线往青衣女子身上看去。
像,实在是太像了。
老嬷嬷跟在赵溪画身边已有多年,可以说是看着朝缘长大的。
而今她竟然在此处看到一个身段气质都像极了朝缘的人。
连她都不由恍惚,更何况是夫人。
倒是一直陪着两人身边带路的小道童没有察觉出赵溪画的异样。
不过他在看到青衣女子的身影后,就略显恭敬地左手置于右手之上,朝对方行了一个作揖礼。
“见过御姑娘。”
御翎现在的名头乃是朴云道长的外室弟子,而朴云道长虽然不是观长,但地位超然,因此御翎的身份也就水涨船高。
不过她毕竟不是正儿八经的弟子,所以道观上下只以御姑娘尊称。
听到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倚在长廊上的御翎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这样的态度道观众人早就见怪不怪。
在他们眼中,御翎一向都是不爱说话的,因此那名小道童打过招呼后也就没说什么,而是准备继续带丞相夫人下山。
然后道童走了几步后,发现赵溪画还站在原处,一眨不眨地看着御翎。
甚至瞳孔中还压制着痛苦的神色。
很明显是不对劲。
“丞相夫人?丞相夫人?”
小道童试探性的喊了对方两声。
这声音确实将赵溪画喊醒了,不过她并没有看向道童,而是由老嬷嬷扶着一步步走到御翎身边。
御翎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地看着赵溪画向她走来。
对方的情绪处于极大波动中,等站在青衣女子面前时,她再也忍不住心内压抑的情感。
“孩子……”
她的声音并不好听,被痛苦晕染的话更是让人听了无端压抑。
一旦开了头,后面的话更是如流水般不断涌出。
赵溪画的话里满是自责和痛苦。
她认出了面前的人就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从见到御翎的第一眼,她就确认了。
“孩子,你是我的孩子啊。”
方才还端庄得体的丞相夫人一转眼就拉着御翎说对方是自己的孩子,还哭得不能自已,这让小道童看着对方,眼神都有些不对劲。
而那名老嬷嬷则以为赵溪画的病情又犯了。
她承认,这青衣女子比起朝惊来,更要像朝缘。
可人死不能复生,就算再像,那也不可能会是他们家小姐。
于是老嬷嬷安慰了赵溪画几句,她想将人劝走,可无奈这一次赵溪画跟认定了对方似的,任由老嬷嬷怎么说,她都不肯走,只一味地用那双无比哀伤的眼睛看着御翎,又不断落下泪来。
“我的缘缘,我的缘缘啊,母亲来接你回家了,跟我回去好不好?”
不论其他的话,听着这一声声哀切的祈求,一旁的小道童都有些心生恻隐。
只是被祈求的对象连眼神都不曾变过分毫。
这也更让老嬷嬷笃定自己的想法,对方不可能是他们家大小姐。
“夫人想必是认错人了,我并非您口中的缘缘。”
不是朝缘的声音。
可话中的腔调依旧有着朝缘的影子。
尽管对方否认了,然而赵溪画心中就是有道声音在不断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她的女儿。
不等她开口,那名小道童就站了出来:“丞相夫人,这位是朴云道长收的外室弟子,姓御名翎,一直住在后山。”
这番话旨在告诉对方,御翎并不是朝缘。
对于丞相家中发生的事情,小道童虽然知道的不多,可也略有耳闻。
“不,你是缘缘,你就是我的缘缘!”
衣着华贵的中年女人情绪更加激动了。
她似乎想要伸手抓住御翎,可又担心吓坏了对方,于是她只能不断喃喃道:“我不会认错的,我怎么会认错呢。”
她是她的亲女儿啊。
是她怀了十个月,从那样小小一团养大的女儿。
一想到御翎就这样在外面生活了三年,赵溪画心中就泛起一阵痛意。
“你不跟我回家,是不是在怨怪母亲?是母亲不好,母亲把你忘了。”
讲到后来,这位丞相夫人连声音都是哽咽的,甚至几近昏厥。
见此情景,青衣女子眉头微皱,神情终于有了变化。
“夫人请多保重身体。”
似乎是不带感情的一句客套话,效果却比老嬷嬷和小道童的轮番劝解好得多。
赵溪画擦拭了脸上的泪痕,又定了定心神。
精神清明后的她对于御翎的态度立刻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