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知方林月嗤笑道:“厉害?着实厉害!为了一己之私推行那害人的茶榷新法,骗得我东南茶场的茶户们附和,我爹爹甚至甘愿上京为那劳什子的代表,可最终没等到新法,等到的却却是朝堂“一切从旧”的公文,我东南茶场多少茶户被人寻麻烦,我爹爹更是被人于夜路上当场打死!”
随着方林月的话叶安脸色猛然一变,茶榷新法的推行失败确实是自己的错,但没想到会牵扯到那些茶户的身上,但方林月接下来的话却更是句句诛心。
“若你有本事便罢了!偏偏没那本事还要为自己捞政绩,全然不顾我等小民死活,还要让人前往东京城,你可曾想过这些人回乡之后会如何?常言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变你的法,
为何要寻我等平头百姓?!我等不过是要个安稳的日子罢了!我爹惨死,我娘气血攻心也随他去了,我那时还不满十六,无依无靠只能被舅舅卖去妓馆赔笑,那老鸨子将要卖入娼门,亏得我等客人喝醉偷跑出来,否则早已每日靠肉身过活,或是早已去寻我那苦命的爹娘去了!我那惨死的爹爹临死前便是呕血也还在念叨你的名字,我便问你可还记得玉山茶场的方孝先?!”
方林月的话如同大锤一般重重的砸在叶安的心口,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冰山美人道:“你爹是方孝先?那位东南茶场第一手的方孝先?!”
方林月也微微愣住,忍不住道:“你知道我爹的名字?”
叶安深吸一口的坐在床边:“当然见过,你爹乃是种茶,采茶,制茶的好手,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出现在名册之中被我寻到东京城去,我与你爹同好清茶,你爹那一手九颠九倒的烹茶手法本侯记忆犹新,只是未曾想……一切皆我之过!”
对于一位素未谋面的人,就算知道他死了也不会有太多复杂的感情,但对于曾经积极支持自己改革茶榷法的方孝先的死,叶安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
当初他的茶榷新法虽然失败,但还是派人送去书信,uu看书告诉他自己早晚有一天还会对茶榷法进行改革,希望他倒时务必再上东京城助自己一臂之力。
谁知道他却惨死在家乡,惨死在那些大茶商的报复之下,东京一别竟然成了永别,早知便见他留在东京城了!
叶安冷静的抬头看向方林月道:“一切皆我之过,但我还不能死,只要不死,叶安任凭你施以手段!你要何补偿也皆可提出!”
真诚的态度颠覆了叶安在方林月心中的认知,她一直认为叶安就是个冷酷无情,只为自己升官发财的奸佞臣子。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真挚的认下所有的罪责,甚至记得与父亲见面时发生的一切。
难怪父亲在临死前念叨着他的名字,难怪父亲说东南茶场的茶户要想出头只能靠他云中郡侯叶安……
方林月愣愣的坐在原地,她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错了,原本将叶安归咎于害死父亲的仇人,可现在这个仇人却直言不讳的向自己认错。
她深知打杀父亲的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就算是杀了他又如何?父亲说他是茶户的希望,自己若真杀了他如何向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
迷茫,痛苦,憋屈,多种复杂的感情纠结在一起让她猛地扑向叶安,对着那肩头便狠狠地咬下去。
鲜血透过绸缎染红了方林月的贝齿,但叶安却一言不发,这种切肤之痛完全不能消除自己内心的愧疚,方孝先的死是自己的错,但东南茶场又有多少个方孝先因自己而死?叶安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