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大厅现在看起来又热闹又漂亮。装饰得很花哨的灯架亮着灯，一个接着一个悬在大厅上方，整个宴厅亮如白昼。

从王国各地赶来的贵族们对独居匠心的大厅设计啧啧赞叹。大厅里华丽的装饰很多，各种吃的喝的更多。莱诺和查尔斯站在二楼看向楼下熙熙攘攘的人流，心里十分自豪。他们负责了这次宴会的大部分安排，虽然并没有因此捞到什么职位，但看到自己的劳动成果受到大家喜欢，依然感到开心。

莱诺像深海里的八爪章鱼在海底洋流中称心如意地舒展开臂膀，查尔斯想效仿，结果被自己的礼服卡在了半路，尴尬地又把胳膊放下来。

查尔斯努力节食了一个月瘦掉六斤，才勉强把自己塞进这件去年定做的礼服，现在穿着这身衣服连放松都做不到。他实在没想明白自己今年怎么又胖了这么多。

今年觐见后举办的晚宴和往年不同，贵族们在吃饱喝足互相交流过信息后逐渐安静了下来，像是在静静地等待什么。周围的光亮渐渐熄灭，只留下最中央的舞台依旧灯火通明。

君士坦丁王国特有的追忆环节开始了。

在通讯基本靠信件，迁旅基本靠骑马的时代，消息的传播十分滞塞，但时间却不会因此停下脚步等一等人们。很多去年宴会时还开怀大笑和你碰酒杯的人，今年很可能已经住上了坟墓。

莱诺和查尔斯转到舞台后面，侍者们听从他们的指挥把长长的白幕布放下。莱诺拍了拍手，舞台上的光亮也随之熄灭，悲伤的音乐响起，人们屏息聆听。

白色幕布上有事先挖空的地方，侍者点燃包裹在蓝宝石灯罩里的蜡烛摆在幕布后面，柔和的蓝白光透过空缺照出来，就组成了一排排的人名——那是在过去几年里去世的人。

姓氏按字母顺序排序，幕布匀速滚动着。没有谁因为爵位更高或是立下过了不起的功劳就排在前面，没有哪个名字更大或是更小，停留的时间更短或是更长。整个大厅里没人说话。等到音乐声缓缓消失，全场掌声雷动，不少人眼底噙满泪花。

莱诺整理名单时惊叹于名单之长，也惊叹于君士坦丁十三世和人们对逝者的一视同仁，所有人将掌声送给名单上的每一个人。整个追忆环节哀而不伤，没有表演式的煽情，也没有刻意做作的悲伤。

他一开始不能理解这个追悼环节的意义，好好的欢乐氛围，为什么一定要搞一个这东西进去？

莱诺还很年轻，名单上的人他一个也不认识。查尔斯说不认识也没关系，想象一下都是些六七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在各行各业功成名就，是受人尊敬的前辈。

莱诺问那以后我们老了，名单上熟悉的人会越来越多吧？那时候我们该怎么办？

查尔斯耸耸肩：“能怎么办，你描绘的敌人是无敌的。谁能和时间抗衡？而且总有一天，我们也会出现在名单上。能看着名单上熟悉的名字越来越多，搞不好也是一种幸福呢。”

真是句烂话，可是莱诺找不到理由反驳。但他渐渐有点明白了为什么人们如此看重这个环节。

时间一点一点衰老着身边亲近信任的人，最后再于不可预知的某一天把他们永远带走。

赫赫有为的人最无奈的事恐怕就是衰老吧。不过幸好目前莱诺和查尔斯还不必担心这个，青春尚且属于他们，而且他们也没赫赫有为。

如果说追忆环节只是让莱诺有些无法理解，那接下来的环节就让莱诺不能接受了。

有君士坦丁十三世做媒，韦廷家和康斯坦丁家谈得很妥，康斯坦丁家需要一个强力稳固的靠山，而韦廷家也想抓住一个能帮他们贴近王室的机会。再加上雪卜和伊登这两个当事人没意见，婚约很快就确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