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衣的文官坐在桌案后方一整天,浑身酸痛,脖子僵硬仿佛已经不存在,听到鬼仆报时,这才缓缓地停下了手中的转动了一天的狼嚎,晃着肩膀松了松滞涩的筋骨。
时瑾大君起身,接过鬼仆泡的热茶,缓缓汲了一小口。那茶看起来冒着氤氲热气很暖和,实际却是冰的,喝到嘴里一股子凉意,香醇的味道也是用法力模拟出来,从舌尖到喉管,没什么实质的享受。
其实不光是茶,地府里一切的吃食都是这般,充斥着一股陈年死气。
时瑾大君第无数次为自己当初留在地府后悔,放下茶,对一旁的鬼仆道:“今日戒心的任务完成的如何?”
鬼仆先前就收到了二号鬼差的传信——也就是用法力凌空写信随后远距离传送的一种术法,读后也算了解了一番,便悉数回禀:“回大君,二号大人派了一名鬼差带戒心,据那鬼差反应,戒心天资尚可,无论是法力还是勾魂索都运用的还算凑合,独身一人带三只鬼魂飞跃生死峡也有惊无险。”
“有惊无险?啧。”
那声啧冰冷平直,叫鬼仆听不出是何意,便未敢妄言附和,然而现下他有一事还得继续禀告:“其余倒还算一帆风顺,只是六六六五说戒心傍晚时曾去寻他,说是无法将画好的物件烧给自己,关于这点很是蹊跷,六六六五说让大君帮戒心想想办法。”
鬼差的琐事,其实远远犯不上来劳烦平日里忙得晕头转向的壹殿大君来帮忙解决,但戒心是时瑾大君亲封的鬼差,万一出了岔子,他担不起责任,这才前来叨扰。
“烧不了?”时瑾大君道,“地府物件皆从此来,她隶属地府鬼差,如何烧不了?”
鬼仆也一头雾水,他死了几万年便烧了几万年的物件,平日缺什么一烧便有,也不需出门采买,深觉方便。跟他交好的鬼也是如此缺什么画什么再一烧,干脆利落。如今却是头一次撞见戒心烧不了物件的鬼。
时瑾坐大君数万年,见多识广,这种例子虽稀奇但也不是无迹可寻,片刻后他心中已有答案,但还问了一句,“除此以外,戒心那边可还有其他异样?”
鬼仆细想一阵,确认自己只收到了二号的信还有六六六五的禀告,“没了。”
时瑾重新坐回桌案后,“把戒心给本君叫过来。”
外面天色已晚,是鬼差们的休息时间,这时叫一名女鬼差来,怕是惹人闲话。鬼仆忠心自家大君,便提议道:“此刻实在不便利,大君何不明日再宣?”
他心是好的,但却没看出时瑾对戒心的不喜。
时瑾眸子一眯,“你还会替她着想?怎么?你也被她蛊惑了?”
鬼仆自证清白瞬间着急解释,“不不不,小的这就去叫。”说完,迅速飘去寻戒心,他被大君的气势吓的六神无主也就没意识到那个‘也’字究竟是何意。
时瑾深吸一口气,头疼并未缓解——爷动用偷藏的空白文卷冒着违反天地规则的风险将戒心从人间拽入地府已经足够惹眼,他每时每刻如芒在背,好不容易想到让她做鬼差用鬼仙的法力掩藏自身魂魄踪迹的办法,可现今竟出现跟地府众鬼截然不同的意外,真是火上焦油。
时瑾心内恼火,随手拿起一本刚批好的文卷摔了出去,但这也不过是气急了发泄一二而已,无济于事,一股无力袭上心头,时瑾瞅着殿外飘来飘去的鬼影哀叹:“我的爷,你究竟什么时候回地府啊,这些烂摊子我可真不想替你收拾了。”
鬼仆用了法力很快就到了戒心的院子,敲了敲院门没人应便进了院子,又敲了敲屋门,仍旧没人,便缓缓打开屋门飘了进去,往里走进卧室,推开木门便见床上最里面隆起了小小的一团。
她蒙着头,被子里还隐隐传来低低的打呼声,呼声娇憨,看来睡得正甜。
深夜扰人好梦鬼仆略有歉疚,便放轻了声音,“戒心,醒一醒,时瑾大君喊你去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