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个小乞丐竟是常直初到扬州时抢了她包袱的那个长脸。
而长脸显然亦认出了她,不知怎地,那脸一下子红了,只是脸上太过脏污,掩盖住了。之前一直躺在地上动也动不了的他,竟立刻跳了起来,飞快地跑进人群,很快地,便消失了。
“他就是个泼皮赖子,这种人,我见得多了。想着小娘子会心善些,往往故意冲撞马车,引起小娘子的同意心,好讹得一笔银子。”车夫犹自气忿。
常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已然消失无踪的身影,一笑,道:“这年头,大家都不容易。想来他也是走投无路了,方做了这等营生的吧。”
“小娘子就是心善。”
走在前面的鹤鸣见后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便打发人过来问了一下。
常直道:“没事了,继续走吧。”
有了这个小插曲,加上时辰已然不早,想着今天要将城南的店铺全部查看完,自然也就看不成那猴子耍戏了。不过,听得远处的吆喝声,鼓掌声,叫好声传来,想必异常精彩。
很快地,便到了第一家店铺——绸缎衣帽肆,名叫‘庆利恒’。现在正是午后,许多大娘子、小娘子会于此时出来逛逛,像这类的店铺,还有脂粉店,自然最受她们欢迎。因此,门前停了不少马车,有几个戴着帷帽的女子进进出出的,看起来生意还算可以。
常直正要抬脚往里走,却发现这条巷子的另一边似乎更为热闹,进出的人络绎不绝,门口还站着几个伙计打扮的人在招呼着客人。她抬头往上看,“同丰裕”三个大字赫然在目。默默地将之记下了,便往里走。
这间绸缎衣帽肆的陈设与一般的衣帽肆无异,正中是大柜台,柜台前站了几个女子,柜台后站着一身长衫掌柜模样的人。他的后面摆放着各色各样的布料。布料两旁是些帽子之类的。两个伙计正在向两名女子介绍着。
常直进来了,也没人注意得到。她便悄悄地站在一旁,观察着每隔一刻钟会有多少客人进来,又有多少客人会购买。
很快地,柜台侧面的帘子背后跑出来一个伙计,在掌柜的耳边低语了几声,掌柜的脸色一变,招了另一个伙计过来招呼人,又是打揖又是拱手的向客人赔礼道歉后,便一打帘子,遂往里面去了。
显然,是从后门进来的鹤鸣把他叫了进去。
依然没有伙计上前来招呼常直。倒是严武跑了出来,一看见常直便笑道:“二郎说小娘子一定在这里,掌柜的还不信呢。”
那几个伙计倒是认得严武,再看严武对这个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小娘子恭恭敬敬的,不觉唬白了脸,晃了个神,那几个客人甚是不满了,旁边的丫鬟自然要出面的,便提高了声调:“你们到底还做不做生意啊?若不是那‘同丰裕’太多人了,我们家小娘子断不会来你们这里的。”
伙计忙拱手赔礼,眼睛却还不断地觑着常直,看见她始终一言不发,跟着严武进了里间,心神更慌了。
里间是个茶室,专招待尊贵客人的。正中的官帽椅已经被搬到了一旁,鹤鸣坐在它原来的位置上,旁边是张实木桌子,上面放着一套汝窑茶具,袅袅娜娜的烟气正从羊脂玉白瓷盖水波纹手工描金三才碗中冒出来。两旁则放了几张玫瑰椅。
常直一进去,垂手站立在一旁的掌柜的立刻认了出来,脸上有点讪讪然。
鹤鸣笑着让她坐了下来,转头对掌柜的说:“这是你们的新当家,常小娘子。这次我来,是想和你,还有她对接一下账目。这是柳副手,现在暂时代理掌柜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