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力见及此,便知道她想开了,未待他有所表示,她却已迈上前,追了上去。他不觉低头抿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常直追上严鹤鸣时,他正与扬州知府告别,正待上马车,常直冲到了他前面,欲言又止,扯着帕子,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严鹤鸣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不,她身量已渐渐长开了,一身乳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襦裙,挽着云顶髻,上面插着支嵌丝菊花竹簪,手上戴着一个银手镯,清丽之余,多了几分素净。素日自信从容的脸此刻多了份忐忑。
他不觉暗叹口气,道:“你找我有事?”
常直扯着帕子,想了好一会,方道:“待会还有我朝与胡人的比赛,侯爷不看完再走?”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话。严鹤鸣甚觉无奈。往日她总是风风火火的,却亦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丫鬟罢了。
他闭了闭眼,沉吟了下,示意身后的严武将他推到一僻静处,方一整脸容,对她道:“刚才我很生气。”
她扯着帕子,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明明白白告诉他,她已经知道了。
他不觉一阵气闷,深吸了口气,又道:“我之前之所以让比赛停下来,重新调整了队形,目的皆在于保护你,知道吗?”
她睁着无辜的眼神,连连点头。
“那你为何还要冲上前?你不知这样是极其危险的吗?”严鹤鸣沉了声道。
“我知道啊,但如果我不冲上前,扬州队的那些人没有信心,便畏缩不前。你也知道,在战场上,士气是决定胜负的关键点之一,没有了士气......”她还在叨叨不停,却在看到他脸黑如锅盖的瞬间停了下来。
她咬咬牙,自己没有说错什么啊?他看起来怎么越来越生气了?
“难道我不知道士气的重要性吗?要你来说?”严鹤鸣越发生气了。
那不就行了?他还为何这么生气?常直更感莫名其妙。他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按照他的要求去做而生气吗?可已经解释了啊,他也接受这个原因了,为何还生气?而且,似乎更加生气了。
严鹤鸣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本想心平气和下来,可一看到她那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气又不打一处来,却知道纵然自己再生气也是枉然。
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方道:“我知道比赛的重要性,也知道士气的重要性,可这些再重要,”他顿了下,方道:“也不及你重要。”
此话一出,全场皆寂然。
严武与梅花赶紧低下了头,一旁的严力忙示意他们悄悄走于一旁。
常直脸一红,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也不敢再看他,只垂着头狠狠地扯着帕子,心上却像开了一朵花般,不停地扩大开来。
严鹤鸣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做事从来雷厉风行的,所以,在处理崔钰儿之事时毫不留情,纵使是大夫人,若然行为不妥,他也可以立刻将之困于雁平堂。
可对她,无论做何事,说何话,他总是心下犹豫,总怕伤害了她。加上之前因为鞑子绑架一事,他自觉保护不了她,心下黯然之余,便想着远离她。没想到,她还是受伤害了。原来,自己的身份便是对她最大的保护。
一想通这点,他不再因为自己双腿之事而犹豫。也许这一生他都不能站起来保护她,但坐着也未尝不能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