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8月11日的下午，叶有门赶到昭通第一人民医院。

在ICU病房里见到了黄家绿和胡八卦。俩人脸型消瘦，眼窝深浅；头发、胡须都已除去，鼻孔里插着氧气管。尤其胡八卦，微张着嘴，暴露着牙齿，嘴唇薄的像一张纸，整个人像一具干尸。叶有门颤抖着摸着他的额头，嘴里喃喃道：“快醒来，算命了，有人要算命。”说着说着哽咽了。

陈珹见其神情不对，一把将他拉到黄家绿的床前。

医生掀起黄家绿的被子给陈珹和叶有门看其身体。黄家绿光着身子，皮肤呈透半明状，绿色的血管包裹着骨头，没有一丝肉。

医生盖上被子，道：“80%肌肉消耗掉了，没有很强的意志力，很难存活；可以这么说，死神就在他们身边，等着他们。。。他们是做什么的？”

叶有门喃喃道：“孟婆全球贸易公司的CEO。”

医生微微低下头看了一眼叶有门的脸，问道：“什么？”

叶有门没有理会医生，而是盯着黄家绿的眼皮看，发现他的眼皮在微微跳动。医生解释道：“这是深度昏迷的生理表现，正常。”

陈珹问道：“什么时候可以醒。”

医生道：“很难说，看身体恢复情况。不过，刚刚来的时候，他醒过一次，说过一句话，好像是一串数字。”

真的！叶有门和陈珹不约而同问道：“什么！”

医生道：“他说的很含糊。。。得问护士，她们记着。”

俩人跑到护士站。。。当班护士掏出一张纸： 氧气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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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饭，陈珹带着叶有门来到警署，提审宫恕天。

宫恕天被押进了审讯室，拷在椅子上。他神情安然，丝毫没有紧张之色，还装模作样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尤其是那块大玻璃墙。这是在电影里经常出现的场景，玻璃墙背后坐着一些不愿意露面的人。

当叶有门进入审讯室时，他感到有点意外；见他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和一袋盐，又感到很诧异；当叶有门将门关上时，他感觉一丝不妙，开始紧张，并抬头看着屋角处的监控探头，又看了看那堵玻璃墙。

叶有门将手杖放到桌上，在桌上的控制台上寻觅了一下，关掉一个开关，随后扭过脖子，看着监控探头，道：“是不是关了。”

监控探头的红色LED灯灭了。宫恕天喉咙一阵干枯，紧张得脑门上渗出了油腻。他盯着叶有门，心想：不知道这该死的东西会自己做些什么。

“你一直在说谎。。。说谎，让人感到很累，很辛苦，让人慢慢失去对你的信任。”叶有门慢慢地走到宫恕天背后，拍着他亮晶晶的脑袋。

宫恕天下巴一抖，颤颤巍巍道：“我没说谎，是你们想了解的事，我不知道啊。”

叶有门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其实，你我心里明白，你在等段三楼救你？”

宫恕天回避叶有门的眼神，直摇头。

叶有门笑嘻嘻地问道：“如果我说，我们玩不过段三楼，你听了是不是很高兴？”

宫恕天低下头，道：“我没什么可高兴的。”

“不，你很高兴。看，你的脚不抖了，连你的手都不抖了，还有你的下巴。”叶有门慢慢走到他面前，道：“但我很不高兴，因为我太没有面子了。”说着，盯着宫恕天。。。半响之后，很无奈地，又很不情愿地轻轻说道：“他们接到命令，在20点以前，要把你放了。”

宫恕天脸上的紧张，开始慢慢消失。

叶有门上前，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宫恕天一下子被打懵了。

“妈的，不说实话，骗人，骗老子是吧。”叶有门恶狠狠地喊着，甩开手臂，疯狂地扇着他的脸，最后一拳打在他的鼻子上。噗哧一声，鲜血从鼻腔里喷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暴力，宫恕天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张大着嘴，喘着粗气，道：“这是在公安局审讯室，你。。。你打人。”

叶有门一记耳光扇了上去，道：“他们在开会。”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电子钟，笑道：“还有45分钟，一节课的时间，慢慢来。”随后，取出一张擦手纸，将宫恕天脸上的血擦掉。

宫恕天颤抖道：“你想做啥！”

“听人说，我现在把你打一顿，三个月之后，你死了和我无关。”

宫恕天的脸上露出了恐惧，见叶有门抓起桌上的手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正想喊时，叶有门却把手杖放下，道：“用这个抽。伤痕太明显。”

他取过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随后全部倒在宫恕天头上，瞪着眼睛，低声道：“在你伤口上撒盐，怎么样？没有痕迹，但可以让你痛不欲生。”

宫恕天痛苦地叫了起来，在椅子上拼命挣扎。。。他的痛苦让叶有门更为激动，撕开盐袋的时候，由于激动，用力过猛，盐散了一地。

叶有门骂了一句，狠狠地抽了宫恕天一记耳光。弯腰捧起盐，放到宫恕天面前，道：“让你不说实话，疼死你。”

宫恕天面露恐惧，眼珠爆裂，心想这样下去，还没等出去，自己半条命被这臭小子拿了去，既然如此，不让博一下。他卯足了劲吼道：“来啊，来啊。。。只要我不死，我要你的命。”他的声音很响，震得审讯室里响起了回音。

叶有门愣住了，瞪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宫恕天怒吼道：“有种把我杀了。我不死，等我出去后，要你的命。”

叶有门喊道：“威胁我。哈哈哈。你竟然威胁我。”

宫恕天骂道：“爷爷我在劝你，你不要不识抬举。”

叶有门道：“妈的，能出去了，就牛掰了是吧。好，在你出去之前，好好抽你。”

宫恕天毫不示弱，吼着：“来呀！来呀！”

原以为叶有门会狂殴自己，没想到他将手中的盐扔了，并且冲着玻璃墙道：“不玩了，不玩了。”说完就走了。

宫恕天松了一口气，瘫倒在椅子上，哼哼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相信叶有门的表情，20点以后我会被释放。他情不自禁喊了一声：“一个没种的家伙，跟三爷斗，哈哈哈。。。”

时间过得很慢，电子钟一秒一秒的跳动，让宫恕天很不舒适。但这种不舒服在19点59分时，变得兴奋，当电子钟跳到20.00时，他彻底松懈了。

审讯室的门准时被打开，进来一位年轻的警官，就见他走到桌前，将手中的文件夹打开，喊道：“宫恕天。”

宫恕天很得意，“嗯”了一声。

年轻的警官抬起头，看到满脸是血的他，惊呼道：“他的脸怎麽啦？”

扬声器里传来：“他自己撞得墙。”

年轻的警官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问道：“宫恕天，你自己撞的？”

宫恕天想了想，很得意地笑了，道：“对，我自己撞的。哈哈哈。”随后又冲着玻璃墙，很鄙视地冷笑道：“是我自己撞的。”

年轻的警官一本正经道：“你要知道，这里有现场录音的，你刚才的话被录下了。。。你想好啊，现在想改口还来得及。”

宫恕天晃了晃脑袋，道：“别烦了，我承认自己撞的。”

“好吧，那我宣布了。”年轻的警官捧起一张纸，认真地朗读道：“经YN省ZT市公安局侦查：昭通通运贸易有限公司、昭通馥香茶艺会所、JS省南通QD角会民间文化研究中心等，私自开挖枫林村七星藏龙水系工程，并非法组建武装团伙。现正式对其法人代表：宫恕天、谭政施行逮捕。”说完，将纸递到宫恕天面前。

白纸、黑字、红章。宫恕天愣住了，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扬声器里传来：“你被出卖了，变成了替罪羊。”

在玻璃墙后面，叶有门对陈珹说：“接下来看你的了。”

陈珹会意一笑。

叶有门走出公安局，手机响了，一看，是二师兄。他赶紧接通：“你们终于出现啦。”

“我们到了昭通，黄家绿在哪里？”

“第一中心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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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众人找一家夜排档，要了些酒和菜。

叶有门这才问：“二师兄，现在都是自己人，可以说了吧。”

二师兄笑道：“对不住，兄弟。我确实把你当枪使了。因为你太引人注目了。”说着，举起酒杯，道：“我先罚自己一杯。”一抬手，一仰脖，一饮而尽。小青赶紧替二师兄斟上。二师兄笑道：“小青的手脚好麻利。好吧，我再罚一杯。”说完，又一饮而尽。

叶有门呵呵道：“我无所谓。”

二师兄放下酒杯，对大师兄道：“师兄，我就说啦。”大师兄点点头。

二师兄道：“我们同门师兄弟啊，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有的时候，这想法啊，有冲突，但这不要紧，坐下来谈一谈，谈清楚了，各自能理解，就消停了。可有些想法是违背祖师爷教诲的，而且还违法，比如：錾卢的秘密。。。这时候，是动用国法还是家法。。。”

叶有门一下子理解了，连连点头。

二师兄见他释怀，就道：“那天啊，我和大师兄尾随宫恕天进了枫林村，来到那片废墟；后来田鸡也来了。我们听到他们在安排拉闸的事，于是第二天，大师兄就跟了过去。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他们没成功。可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再次袭击，而是派一个人，拿着无人机去观察。

到了晚上，狂风骤雨，我看见他们在帐篷里整理，打包装箱，随后装上一只只木箱，送进了废墟。我就感到纳闷，这深更半夜，雷电狂风的，他们往废墟里搬东西，怎么回事。我正想悄悄摸过去，看个究竟时，那个李冉出现了；他又扔手榴弹，又开枪扫射。这时，废墟里出现一人，老四洪哲。”

老萧！叶有门急道：“见到老萧，段三楼一定在他身边。。。”

二师兄冲他一摆手，示意不要激动，听他继续说。

这时候，李冉的枪就对准了老四，可没开枪。老四赶紧跑进了树林，李冉也跟了过去。没想到老四绕到李冉的身后，掏出一把手枪，对他后脑勺就是一枪。

哦，原来李冉是被老萧打死的！

我没敢动，怕被老四发现。等他们把木箱全部搬完，我才悄悄跟了上去，看到他们钻进了一个地道里。我当时就想跳下去，回头一想，不知道下面有多少人，万一寡不敌众就麻烦了。再一想，反正是地道，他们迟早要上来，这些尸体要收拾吧。

等到第二天上午，宫恕天才带着人出来，正准备整理帐篷时，大师兄正好赶来，双方就对上。搞定了这六人之后，我就进了地道。可里面空无一人，老四不知踪影。我上来问被抓的几个，没有一人愿意讲的。。。我跟大师兄商量了一下，先不让你知道这里。”

小青突然道：“老大，你能猜到地道里有什么？”

叶有门摇摇头。

小青道：“是一座孟洛岐的祠堂。”

孟洛岐！第二代錾卢！叶有门吃了一惊，心想：听陈珹说，那堆废墟是墨氏家族居住的地方：晋城；而在晋城地底下有一座孟洛岐祠堂。。。这很难理解。

二师兄道：“无法理解，我也感到很困惑。。。这座祠堂里有二条秘道，一条通向万象城内部，一条通向地下河。我猜测老四就是顺着地下河跑的。”

小马冷冷道：“严格讲，通向万象城内部的是一个盗洞。另一条是自然形成的山缝。”

小青道：“这个盗洞，是在岩石中开凿出来的，从岩石表面开凿的痕迹判断，最起码几百年了。在当时应该是一次有预谋有规模的盗挖。”

叶有门问道：“也就是说，万象城被破了？”

二师兄摇摇头，道：“不清楚，我们看到的都是水。”

叶有门问：“你们怎么判断是万象城？”

二师兄道：“我们看到城墙。”

叶有门想了想，道：“知道黄家绿说了什么吗？”

“他开过口？”二师兄惊讶道。

叶有门道：“他在医院抢救前说过一句话： 氧气瓶。”

众人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一直没开口的陈平道：“他说氧气瓶。。。难道，他看到的和我们看到的是同一个地方？都是水？”

小马立即道：“有可能。”

叶有门道：“按照救他们出来的特警说。万象城里有一条阶梯甬道。这条甬道，一会儿上，一会儿下，还一直在往左转弯，绕圈。算一下，黄家绿和胡八卦六月份进入万象城，今天才被救出，二个月时间。。。”

小青抢过话语道：“是不是他们走到底了，看见都是水，无路可走，又回去啦。哇，难道这条甬道他们走了一个月。。。这有可能吗？”

小马道：“有可能，，三百十九万九千三百九十二个台阶。”

三百十九万九千三百九十二个台阶！这是什么概念！大家都看着小马。。。

陈平道：“三百多万台阶，那是个超级工程，在万象城里？可能吗？”

小马冷冷道：“好的机关，是让你不敢碰它。它就三百十九万九千三百九十二个台阶，你能拿它怎么样，是自难而退，还是执迷不悟。”

叶有门道：“有道理，虽然我没进入过万象城，但我能想象。。。当你走在一条漆黑的甬道里，摸索着一会儿往上走，一会儿往下走。走了半小时，你会发现自己精疲力竭，体力不支，需要休息一下才能继续向前走，于是你休息了。等体力恢复了，你接着又走。。。就这样，你在一个狭窄的阶梯甬道里，不停地重复着，一会儿往上走，一会儿往下走，一会儿休息。。。。你会越走越恶心，越走越心惊肉跳，越走越感到前途渺茫；但你没有放弃，一直暗示自己，已经走了那么长的路了，或许光明就在前面的拐弯处，坚持一下子就到了。。。随后继续走，走啊走。直到你崩溃，直到你的灵魂被这三百多万个台阶收了去。”

大家都看着他。。。

大师兄在手机上写了两个字：有才。

小青“扑哧”一声笑了。

陈平道：“大师兄，您太抬举他的，我都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叶有门嘿嘿一笑，道：“让你走上十天，估计你会放弃，不放弃迟早一天会崩溃，自爆，‘哗’一地的碎肉。。。”

陈平叫道：“你恶心不恶心啊，现在是夜宵时分。”

这时，大师兄将手机放到桌子中央。大家一看，见上面写着：早点回去，洗洗干净，睡一觉，明天搞几个氧气瓶。

二师兄一拍大腿，道：“我去医院陪老七。”大师兄拍拍桌子，示意他也去。小马道：“我也去。”小青看了一眼陈平。陈平晃了晃身子，道：“跟你们一起去啦。”

叶有门道：“我先去公安局，看看宫恕天交代了些什么。好了，再来医院跟你们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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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有门在排挡里炒了几个菜，提着两大瓶王老吉，去了公安局。到了门口被门卫拦下了：“干什么呢，你以为这里是你家啊，领着酒菜往里走。”

叶有门赶紧笑道：“陈珹他们连夜审讯犯人，我买点夜宵给他们。”

门卫道：“你认识陈队？不行啊，我们这里有纪律。。。再说，你这样子在行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