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孙沅感觉碰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麻烦——
如何照顾一个未满月的婴儿!
“啊——师尊,她怎么又哭了!”
自从二人合道之后,她极少会喊栾绛“师尊”这个称呼,总觉得这个称呼一出,二人关系就带着几分不可说的异常。当然,这只是她单方面别扭,栾绛对此倒是无所谓。
世俗关系限制不了放飞自我的他。
栾绛抱胸观察了两息,道:“约莫是饿了?”
仲孙沅道:“她半个时辰前刚吃完。”
为了养活这个婴孩儿,仲孙沅还破例让那名小妖待在自己地盘,方便需要的时候抱着孩子去借个奶。她掐着时间的,才过去半个时辰。
栾绛又道:“那或许是尿了……”
仲孙沅:“……”
于是第二天,洞府露台晒起了尿布。
栾绛从主世界回来,除了裹着襁褓的女婴,什么都没带回来!
他倒是能凭空变出纸尿裤,奈何女婴不买账,一穿就哭,哭得声嘶力竭。
栾绛冷声道:“虽是澜月的后裔,但也是坤的,哪怕血脉稀薄但某些特性还是一成不变。”
仲孙沅忍不住吐槽。
“你是想说坤有多排斥你吗?”
栾绛:“大概。”
毕竟在他还是姜阮的时候,澜月算是他一手带大的亲妹妹,又亲手将她扶上家主之位,给予凡人姜阮这一身份所能给的一切。而坤因为夙世恩仇,再加上他们之间“大舅哥和妹婿”的关系,二人多少有点两看相厌。
仲孙沅:“……呵,那你现在还不是要被他的后裔折腾得焦头烂额?打不的骂不得……”
只得翻箱倒柜,翻出来几件干净法衣,裁碎了用着。说来也稀奇,女婴对法衣拆下来的碎布没排斥,尤其喜欢栾绛的。
吃饱喝足,又满足地撒尿屙屎,终于肯放过仲孙沅一马,沉沉睡去,让她长松一口气。
“我去翻找翻找,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机关造物。”让她带孩子,倒不是不愿意,她就怕带出个好歹。所幸她这些年稀奇古怪的机关没少折腾,还真翻出几个可用的。
也因为多了个孩子,她只得忍住不闭关,一旦发生爆炸而她沉迷机关忽略外物,出事儿了不好。再加上一些材料会对凡人之躯造成不利影响,也通通束之高阁。
“我可是为了你牺牲良多。”
轻戳女婴的脸蛋儿,仲孙沅对上女婴倏然睁开的黑白分明的眸子,嘴角露出少有的弧度。
时间一晃,那个未满月的女婴似吹了气一般抽长,变得粉嫩可爱,翻身、坐起、爬行再到踉跄走路,转眼已经一岁,还能抓着她咿咿呀呀说些只有她自己懂的语言。
栾绛又一次被她扯掉了蒙眼的鲛绡。
看着将鲛绡一角塞进嘴里,津津有味嚼着,沾了一摊口水的幼儿,他无奈地道:“这么点大已经这般调皮,再大一些能学着你阿娘将山头也拆了……”
所以说,当年没选择捏一个孩子或者养个徒弟是正确的。
他记得当年的十三娘也没这么难养。
十三娘,乖巧听话,没怎么照顾就自己长大了,各方面都没让他操过心。若是像这个孩子一样,祸害他的法衣法器,他怕是要留下心理阴影,见到孩子拔腿就跑。
幼儿歪了歪头:“阿凉……”
说着,嘴角流出了一滩晶莹口水。
栾绛挥手用术法将她口水抹掉。
“十三娘不在。”
幼儿爬上他膝盖,抓着他衣袖衣领,晃晃悠悠站起身,对着他耳朵大喊:“饭饭!”
栾绛将她提起来,去找她的奶娘。那只妖虽不喜人族,但这只幼崽是它喂大的,多少也有些感情,忍不住道:“小娘子按照人族年岁也有一岁,可以吃点五谷杂粮……”
他认真思考了这个提议。
仲孙沅:“阿九自打来了这里便饮用灵液,一时很难受住寻常人间五谷。我记得山脚下有几亩野生灵田,所植谷物皆是灵气所催。要不去收来,煮点米饭?”
栾绛:“……”
他不由得想起那些年踏剑峰牺牲的厨房,会做饭的几个机关人一个不在,只好由他撸起袖子接过这一差事。两个隐居大能,愣是折腾了七天才让小名“阿九”的女婴吃上人生第一口白米饭。
关于收养的女婴为何叫“阿九”?
纯粹是仲孙沅偷懒,按照一号它们的排序给排了个“九”,阿九听着也可爱,当乳名正好。
自从腿脚利索能漫山遍野地跑,身上又有两位大能的气息标识,说话还不利索的阿九,带着她的奶娘横行十万大山。一人一妖横着走,众妖没一个敢上前招惹她俩。
见到不是避让就是闪躲,生怕被这位小祖宗碰瓷,招来两个不讲理的大能打上门。
就在众妖过了一阵水深火热的日子,未来日子会更晦暗的时候,阿九不见了,两位大能也自此消失,连曾经被爆炸炸没的千座山头也恢复原状,好似黄粱一梦。
这仨人的传说只存在于众妖口口相传,之后随着时代更迭,再也无妖提及。
仲孙沅三人自然不是消失了。
只是时机到了。
二人带着刚满三岁的阿九回到主世界。
因为主世界的一线生机应在阿九身上。
随着这孩子年纪增长,面相越发清晰,结合栾绛先前的计划,仲孙沅深知无法继续收养。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和人生。
不管是隐居大能身份,还是养父母身份,都无法随意插手阿九的命轨。某些举动看似是善意好心,结果往往只会更糟。
正因为明白这点,仲孙沅只能狠心做下决定。哪怕这个主世界还在打仗,近些年越打越激烈,导致这两千多年科技进步极小,甚至某些方面还略有倒退。
“阿娘……怎么了?”
睡前还在山清水秀、灵气充裕的十万大山,醒后身处灵气稀薄,周遭景象凋零破败的陌生环境,她下意识感觉害怕,抱紧了熟悉的人才安心了点。
仲孙沅不答,阿九瘪了瘪嘴,又看向一脸冷色的栾绛,眨巴着眼睛,试图用萌软化他。
结果——
栾绛无动于衷。
轻声道:“阿九……”
阿九看向她:“阿九在。”
仲孙沅:“阿娘和阿爹有些事情要离开,阿九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等阿娘阿爹回来?”
“要多久?”
年纪虽小却是个不好糊弄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小喝着那只妖兽灵液长大,极其擅长洞察人心。仲孙沅颇感压力,心虚地道:“嗯,大概一百多年吧?”
也或许是两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