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王宫有喜事,元帝未上早朝,凌筱宫早早地挂上了红缎。
日头未落,余音殿前便候满了大臣。而我则在元帝赐的忘云居中等待吉时。
若枫为我穿上了重重嫁衣,梳起发髻,戴上双凤衔珠冠,最后像民间女子出嫁一样,盖上红盖头。
我将盖头掀起,问道:“你看这天色,离黄昏莫约一个时辰,这么早盖上盖头作甚?”
“姑娘说的是。”若枫笑了,她手中拿着一个小盒,跪坐在我面前,道:“姑娘今日如此惊艳,我特意磨了朱红的凤仙花,姑娘染在指甲上一定好看。”
“你瞧瞧你,自昨日起嘴角就没垂下来过!”
她一边替我染指甲,一边笑道:“姑娘马上就是夫人了,若枫替姑娘高兴呢。”
“哪日到你自个儿出嫁,还不知要笑成什么样子呢!”
“姑娘越发爱打趣了。”若枫低下头,我却见她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
不久,殿外传来喜乐,我盖好盖头,若枫扶着我走出忘云居,我本想走得快些,可盖头上缀了一圈银铃,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稍走快些便哗哗响,吵得耳朵不安宁。
“姑娘,照礼节来要走的再慢些,惠太后怕你当众失仪,特意命人在这盖头上缀了一圈银铃。”若枫伏耳道。
“惠太后考虑的可真周全。”这句话,我真是咬牙切齿说出口的,即便走得再慢,那银铃也会碰到一起,我疑心是她有意为难我。
听闻于夫人册封时未曾有这样大的阵仗,只是将册封的礼仪过了一遍。今日诸多事宜,皆是由清乐王与季言策划,不像是王室册封,倒像是民间男子娶亲,可这大典越是办得热闹,越是让我心慌。
“哎呦!夫人可算是出来了,喜轿恭候多时啦!”
“姑娘,这位好像是喜婆。”若枫小声道。
“劳烦姑姑了。”我微微点头道。
“起轿!”
我在轿中坐着,总觉得走了许久,便问:“若枫,我们到哪儿了?”
“夫人莫急,就快到啦!”回答我的不是若枫,而是喜婆。
“若枫呢?”
“若枫姑娘方才如厕去了,叫姑娘莫急,她去去就来。”
我正想着若枫怎会在这个时候如厕,轿子忽然重重砸在了地上,颠得我摔了出去。
还未等我拽下盖头,便有人一脚将我踹入了水中。
“不好了!夫人落水了!”
此刻,我能听见岸上有女子呼救,本想向上游,却觉得双脚似系了块重石,身子不断向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见元帝训斥宫人的声音。紧接着是呼吸越来越困难,一些零碎的记忆慢慢浮现在脑海中。我忽然记起了许多事情,猛地向上游。
游着游着,一只胳膊将我揽住,携我向前游,很快便上了岸。
“幸而只是呛了几口水,没有性命之忧。”我耳边传来了魏太医的声音。
睁眼一看四周,原来我又让人推进了荷花池。
“陛下,你的衣裳……方才是你......”
“孤是不想今日红事变白事……才出手相救的。”
元帝与我此时浑身湿透,册封大典估计要另择吉日了。
“陛下,大人们都还在余音殿前候着呢,要请他们回府吗?”李公公问道。
“传令下去,册封大典延迟一个时辰。”
“可是陛下……”我话还未说出口,便被元帝生生堵了回去。
“你这身嫁衣,司衣局做了两套,抓紧回去换上。”
见我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元帝又道:“怎么?还要孤抱你回去?”
“不是,陛下为何不另择吉日呢?”
“错过今日,下一个吉日要等三年。”元帝俯身将我拉起来,在我耳边轻声道。
回到忘云居时,若枫已在门前等着。
“姑娘你没事吧!方才我让人给打昏了。”
若枫嘴巴嘟嘟嘟将事情大致讲了一遍,又连忙为我梳妆,换上新的嫁衣。
我跪坐着,任若枫拨弄头发,透过轩窗,抬眼看,一大片橘红的夕阳已挂上天边。
若枫将我扶上新的轿撵,没过多久便到了余音殿,我在鞭炮与喜乐声中与元帝拜完了天地。
“送入洞房!”
这一声喊后,四下越发热闹,我甚至听见四王爷大喊:“还是闹洞房有趣,你们说是不是?”
无人应答他,想来是元帝的眼神已带了杀气,王宫内这般嘈杂已是少有,若再让他们进寝殿闹洞房,岂不是有损王室风范?这些王爷公主自小受礼仪熏陶,怎会像民间男子般不知礼数,大闹洞房。
余音殿许久未有这般热闹的宫宴了,我顶着红盖头被搀到了凌筱宫。
“你先出去吧,我来伺候夫人。”
“若枫,这儿还有别人吗?”我小声问。
“是陛下为姑娘指的丫头。”若枫凑近我,“姑娘饿了吗?”
“我太饿了!他们宴饮正乐,哪管得了我的死活!”
我一把扯下了红盖头,只见若枫端着一盘糕点冲我笑。
“我早知姑娘会饿,让季言到六公主那儿讨了盘仙豆糕来,姑娘先吃些垫垫肚子。”
六公主向来爱吃点心,忘忧阁的点心比御膳房可口百倍,只是元帝总将“只有小孩子才爱吃甜食”挂在嘴边,因而我在凌筱宫甚少尝到。
“忘云居与忘忧阁离得那样近,姑娘日后嘴一馋便能过去了。”若枫笑道。
仙豆糕真是顶饿,我吃了几块便有饱感,若枫递上手帕,我擦擦嘴道:“如今你是八王府的丫头,若季言回了王府,定是要将你带走。”
“我会时常来看姑娘的。”
季言从前日日登门,就是为了看若枫,“自那日元帝将你指去八王府后,季言到凌筱宫的次数越来越少,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对着元帝那块冰山脸。”
“姑娘多和陛下说说话,便知他是外冷内热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