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慕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待在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然后皱起了眉。
这里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屋子,一张床,一张桌子,旁边放着几个小柜子,窗台上放着一个缺了脚的壶嘴花瓶,上面插着几株白梅花。
他慢慢爬起来,看了看自己身上。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银色的族袍不见了,变成了一件土的掉渣的灰蓝外袍,秦慕扯了扯衣领,发现里面的中衣还是好好的,他微微松了口气。
他掀开蓝色绣兰花棉被,摸到自己的锦靴,轻轻套上,然后撑着床,想要爬起来。
身体虚弱的不行,灵海和经脉隐隐作痛,他双手脱力,直接摔了下来,倒在了软绵绵的床单上。
这个声响好像惊动了外面的人,有人推门进来,看到他醒了,很是惊喜,“你醒啦,别急着下床,再休息一会。”
秦慕隐约知道自己昨天旧病发作,危在旦夕,在昏迷以前,他好像借着日光看到了......一条人鱼?
他打量着眼前的小个子,很是迷惑。
是她救了他?
幸好独孤离夭不知道这个倒霉孩子在想什么,不然她肯定要先给他来一次“爱的教育”。
她凑近秦慕,把他按回床上,不顾他的挣扎又把靴子脱了,苦口婆心地好像一个老妈子,“你别着急嘛,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待会你慢慢问,我又不会不回答,你先休息一会,等我把早餐做好了,我们慢慢聊?”
秦慕动作顿了顿,停下来,算是接受了独孤离夭的说法,在她把被子掖到他身上的时候,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秦慕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就算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这个人是谁,又为什么要救他,但她既然救了他,他就应该感谢对方。
他的病沉疴已久,就连秦氏一族的药师们都无能为力,要把他从鬼门关前拉出来,这个人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
秦慕一阵头晕目眩,慢慢沉入了梦乡。
独孤离夭看着他秀气的眉头,轻轻按了按,有些怜惜。
这孩子也蛮倒霉的,好端端地被病魔缠身,命运也颇让人唏嘘。
那一天,独孤离夭算是看到了秦氏一族的衰落的关键点。
秦慕落河以后,虽然秦恒及时施救,但是却对他爆发的病无能为力,他只能拖着秦慕去找长老们施救,因为这病来得太急太猛,秦氏一族差点没把人救过来,最后甚至惊动了在禁地深处闭关的老怪物,这才险险地拉回来一条小命。
但厄运并没有就此结束,在暗中蠢蠢欲动的黑手终于找到了机会,他们在秦峥为了儿子的病六神无主,想要再一次出去幽蓝之域恳求帮助的时候,伺机射杀了秦峥。
秦峥一时不慎,命丧毒手,秦氏一族的噩梦却就此开始。
再后来,独孤离夭已经记不得有多少人死去了,借着秦氏一族两位嫡系血脉者遭遇厄运,族内慌乱不堪的机会,那黑手暗中对秦氏下手,致使秦氏一族分崩离析,甚至到最后,秦慕与那人同归于尽,秦氏一族正式走向下坡路。
嫡系血脉对氏族而言有多么重要,南宫一族就是前车之鉴,身为秦氏一族最有可能的下一代少主,秦慕的死对秦氏一族打击不小。
后来种种,不必再多说。
独孤离夭只是没想到,幕后之人居然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真难办,她固然可以杀了那人一了百了,但是这么多年,她到底积攒了多少势力,她完全不清楚,斩草不留根,春风吹又生啊。
再说了,那人的身份......
所以到最后,她只是用这种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是对那人的威慑和警告,也是对秦氏一族的安慰。
秦恒或许不知道人首鱼身的海妖代表了什么,但秦氏一族的长老们一定知道。
独孤离夭捏了捏殷娘亲给自己留下的小荷包,决定去染绣坊找赵姨买几件男孩的衣裳,再买一些生活用品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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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首鱼身?你确定是人首鱼身?有尾巴?!”
三长老的声音震天响,满是激动地看着秦恒。
一旁的长老们齐齐皱眉,二长老压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无奈道:“老三,不要激动,先听孩子把话说完。”
座上的秦族长放下手里的茶盏,苍老的声音缓和了一些,“再详细说说,那人究竟什么模样,注意细节。”
秦恒看着座上众位一向严肃,喜怒不形于色的长老们这般激动的样子,尤其是秦族长,他一向严苛,对自己身体带病的亲孙子下手都丝毫不手软,秦恒什么时候见过他这样稍微温和一点模样。
秦族长积威甚重,脸上从来没有多余的表情,秦氏一族的子弟们私下里小声说过,秦族长比那钟判官还要吓人。
秦恒收了收心思,刚要答,殿门突然被推开,一群侍卫拦着什么人跌跌撞撞地被迫向后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