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所有的委屈,难过,不解,沮丧,风祁其实已经不太记得了,那个摇摇晃晃走着路,为了娘亲和爹爹的一个笑脸,可以硬生生把自己熬到生病的南宫玥,早就死在了锦州城。
她现在偶尔想起那些片段,居然只剩下过路人一样的惋惜。
为什么母亲愿意给一个陌生人温暖的怀抱,却吝啬于给她的孩子一个微笑?
从前那个孩子问过很多次没有的答案,她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
萧愿脸色惨白,一句话都答不上来,袖子底下的手剧烈颤抖着,指尖掐入柔软的掌心里。
风祁的声音却没停,浅浅淡淡,却宛如一把利刀,能把所有人扎的遍体离伤。
“我曾祈求母亲的一个微笑,母亲吝惜于给我,母亲待我如仇人,在过去的岁月中扎的我鲜血淋漓。如果仅仅是这样,我会怨恨,却也记着她是我母亲。可是萧二爷,您告诉我,人人都说孝义难两全,那孝和孝,能不能两全?”
他温和的眸光突然变得锐利,直直刺入萧愿的眼睛,“我不信您对当初的坠月之战一无所知,我爹爹到底是怎么死的,别人不清楚,我一清二楚。”
“我始终没有对她拔刀,在养母对我情深义重的情况下,也只喊她一声殷娘亲,在我疯魔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力量的时候,也始终维持着她的体面。这已经是我对我的母亲,最大的成全了。”
他淡淡垂下长长的,鸦羽般的眉睫,把木匣子推了过去,淡声道:“母债子偿,我在南宫一族面前已经担下了她所有的过错,从此以后不会有人因为那件事来找你们的麻烦,你最后收下这个东西,回去救她们母子三人,我们从此恩断义绝,对谁都好。”
“我已经做尽了所有的恩义情面,没办法再退步了。我想堂堂正正的喊我养母一声娘亲,想在我爹爹面前给他一个交代,这件事势在必行。”
风祁缓缓扶袖,慢慢站起来,轻声道:“昔日她生下我,给予我生命,风祁从来不敢不感激,今日我背下她一切的过错,还她三条人命,也算是有始有终,恩义两绝了。”
“收下这个,她不再是我的母亲,从此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生恩不如养恩,她欠林栖的,终于还清了。
萧愿的手剧烈发抖,可面前的少年还在看着他。他不急不缓,优雅从容,脸上是洞悉一切的淡然。
她知道萧愿会怎么选,那边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了。
她就是要萧愿做这个恶人,她知道萧愿会怎么做。
如果他不接这个木匣子,那么风祁依旧会喊林栖一声母亲,但恐怕是对着林栖和两个弟妹的墓碑喊了。
一个是外面的继子,一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女和发妻,萧愿的天平要怎么倾斜,已经是定局。
萧愿在朦胧的光影中再次抬头看向那个孩子,少年的背后,光带倾撒进来,光屑飞舞,他背着光,面容一片模糊,眼里是掌控全局的漠然。
步步算计至此,只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步,萧愿慢慢塌下肩膀,颤抖的手接过了那个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