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析燕听了更加不满意,正想反驳她几句,竹棚外就传来了喧哗声,隐约可听到姑娘的斥骂声。
几人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只见一个粉衣姑娘站在一群人中间斥骂,地上有一个丫鬟跪着,身子抖得厉害。
“是城西林家那个庶出的姑娘吧。”孙析燕瞥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语气带着些许不屑。
她的话刚落,沈昭便看到有个丫鬟急匆匆地绕过人群,往竹棚这边来了。她仓促地朝姑娘们行了个礼,就径直走向了角落里的一个石桌。
那里只坐了两三个姑娘,她附在其中一个身形消瘦,脸色略微憔悴的姑娘耳边低语。
那姑娘脸色慢慢变了,紧接着就跟着她起身。
“那是林家大姑娘吧?”沈昭收回了视线。
孙析燕闻言点头嗤笑,“要我说这林家大姑娘当得也挺委屈的。平日里受庶妹的气就算了,这出了门还得替她收拾烂摊子。”
“既然林家主母不曾出席,出门在外,就该是长姐为首。”
“林家如今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闹得不安宁。这林大姑娘也是可怜之人。”
孙析燕叹了口气,心想幸好自家父亲不是那宠妾灭妻之人,自家母亲也有手段,镇得住后院那几个姨娘,平日里闹不出这许多事来。
林家的事沈昭也听到了一些传闻。林家大老爷自幼喜寻花问柳,家中美妾无数,而林太太又是个性子和软的,林老爷要做什么事她管不住。
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膝下只有一女无子,林老安人就不太待见她,若不是当家当得好,又碍于亲家的家世背景,只怕连掌家之权都会分出去。
这次林家最受宠的那位姨娘又怀了,据说还是个小子,可把林老安人乐得。这下全家都把那位姨娘当祖宗似的供着,林太太不过是借着晨昏省定的时候敲打了一番,就惹出了事。
免了那姨娘的晨昏省定不说,林太太自己还被训了一顿,险先被拨走了掌家之权,当时就气病了。于是这次的宴会就没能来。
也亏得那位姨娘有了身孕,要养胎,不然指定会跟着来,到时候可真就闹笑话了。
孟老太君的寿宴也算是惠州府的大事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到时候林家当家主母不出面,反倒是个歌姬出身的小妾跟着处理事宜,怎么瞧都是笑话。
不过以林家那家人的性子,这宠妾灭妻的事还真做得出来。
一边的孙析月就无奈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又道:“我记得林家大姑娘性子也和顺得很。”
“何止和顺?”孙析燕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像是看不惯林家大姑娘逆来顺受的作态,“简直就是个面团。她那位庶妹近来闹得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说着她又朝着她们示意。
沈昭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瞧见那边已经闹腾开了。
林大姑娘虽跟过去了,可她那位庶妹却没有半点听说的意思,反倒是对着林大姑娘冷嘲热讽。
“倒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沈昭撑着下巴,不甚在意的说了句。
“要我说啊,还是林太太看不开。否则,不过一个歌姬出身的姨娘而已,难道还能翻了天不成?她要养胎就让她养着,生出来要是少爷还好些,带到自己身边养着,难不成让一个妾养林家长子?
若是个姑娘,那也是多双筷子的事,等安定下来,想这么折腾怎么来。到时候再往林老爷身边送几个貌美如花的丫头,还怕她有出头之日?”
孙析燕瞧着那边的闹剧,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倒是把她平日里学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用上了。
孙析月听到她这样胡说,神色就严肃起来了,“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从哪儿听来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不怕污了耳。”
“这种东西哪需要从别处听啊。”孙析燕撇撇嘴,满脸地不以为意,“况且只要管用就行,何必管它能不能上台面?”
孙析月听了直皱眉,免不得又要训斥她几句。
孙析燕却没有听的意思,直接起身,说是要帮林家大姑娘解围。孙析月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到嘴的话又收了回去,不忍心再训她,就只好摇头叹息。
倒是沈昭瞧着不由得笑了起来,“燕姐儿也是真性情。”
孙析月却是无奈扶额叹息,语气里有几分忧心忡忡的味道,“在你看来这是真性情,别人眼里就指不定是什么了。”
“我当然也盼着她好。只是燕姐儿一向直来直往的,就算在外面也难得收敛几分,为这性子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我这一走,往后就没有管她的人,指不定会翻天呢。你虽比燕姐儿小半岁却向来稳重,以后燕姐儿有什么事,还得靠你帮衬一下呢。”
“姐姐只管放心,燕姐儿与我情同姐妹,若真有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况且燕姐儿也只是平日里看着爱胡闹,要真遇到什么比谁都来得稳重。”沈昭淡淡地笑着。
她这话也算不得安慰孙析月,孙析燕平日里看着跳脱,其实在大事上并不糊涂,做事也有分寸,倒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有你这番话,我算是落心了。这辈子唯一想的就是她能顺顺当当的。”孙析月叹了口气,带着这个妹妹在她看来就跟养女儿差不多。
沈昭听到她这么说,倒是明白过来,想必她是因为远嫁异乡,才会如此放心不下这个嫡亲的妹妹。不过孙析月确实是有点过于忧心了。
她轻声细语,安抚孙析月的心,“姐姐只管放心,燕姐儿是有福之人。”
她们这边没聊几句,孙析燕就回来了,她自然是没帮上忙,顶多算是个看热闹的。
她们的动静闹得如此之大,肯定是瞒不过孟妧的。主人家出面了,林府就不好再闹下去。
孟妧向来是个厉害的,只怕三两句话就能把那位林府二姑娘的气焰给压下去。
像她们这种人,通常最瞧不起那些出身低还爱闹腾的人。想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胃口够不够大,能不能装下。
孙析燕看到了事情所有经过,回来后直说:“真是人不可貌相,流言非对也。那林家大姑娘哪有传言中那么软弱,就没见过牙齿比她伶俐的。
她也不急,等着林二发泄完,就摆长姐的架子,三两句话就把林二说成嚣张跋扈不知礼仪的黄毛丫头,还不怕丢人,什么难堪就捡什么来。
你们是没瞧见,那林二脸都白了,眼见着周围人的神情都变了,却硬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这跟平日传的实在太不一样了。”孙析燕还在撑着下巴感慨。
孙析月端起茶杯抿了口,朝孙析燕一字一句地说,“可见这深宅大院出来的姑娘没一个简单的。”
话里带着警醒意味,倒是想提醒孙析燕往后行事注意分寸。
“恐怕她也是急了。”沈昭捏起一小瓣青桔往嘴里塞,“她去年就已经及笄了,听说前段时间林家在跟城东的张家议亲。”
“张家……没有适龄的公子吧?”孙析燕仔细想了一下。
“的确没有适龄的公子,但有需要续弦的老爷。”
“你是说张家二老爷?!”孙析燕只觉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出不来。
那二老爷少说也是而立之年了,还有个比林大姑娘小不了多少的女儿,这事林家怎么做得出来?
那林大姑娘好歹也是林家嫡长女啊。
沈昭看她一脸糟心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林家老爷只怕真有这个打算,不然林大姑娘不会这么急,忍了这么多年,偏偏在这个时候撕破脸皮,她要是再不做些什么,恐怕真的就这么糟蹋了。”
孙析燕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林大姑娘也是苦命之人,双亲虽在却不管用,到头来还是要自己打算,想必之前的那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谁说不是呢?”孙析月看着已经回到座位上一脸平静的林大姑娘,“人都得为自己谋出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