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再遇到外男,几人加快了步伐,倒是没用多久便到了小竹林。
此时已过午时,小竹林却还是一片清爽,微风拂面,舒适怡人。
竹林里头用篱笆隔开了一处空地,此刻摆满了各色花盆。还有几盆早开的菊簇拥着。
姑娘们都是三两一团,一边赏花一边谈论,好不热闹。
沈昭趁丫鬟上前行礼的空闲,落后几步,凑到析玉耳边低语。
“你去跟微雨套套话,看能不能打听出那两人的身份,再者找个机会给临夏递个信,要他也帮着打听一下。尤其是提起沈三爷的那位。”
临夏是她父亲身边的小厮,在外院跟孟湛他们接触的时候总归要比她们多。
析玉应了好,跟着沈昭往竹林里边走。
孙析燕一见到,便叽叽喳喳地喊了起来,“可算是来了。刚才又偷偷躲到哪儿凉快去了?”
沈昭坐到她们身边,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花茶,“哪有躲起来,不过是在石渠园的小花园里歇息罢了。”
她喝了一口茶,味道清醇,唇齿留香,又忍不住赞叹,“这花茶是怎么做的?味道比起寻常的绿茶来到别有一番滋味。”
旁边服侍的孟家丫鬟就恭恭敬敬地回了她,“将初开的茉莉,玉蝴蝶,香水薄荷摘下,略微清理,晒干,再收集茉莉花上破晓时分的露水烧开,泡之即可。初开的花,清香犹在,而破晓时候的露水,则是最为清凉。”
“如此繁杂细致,难怪这花茶与众不同。”沈昭颇为赞赏。
“汝宁若是喜欢,待会儿我就叫丫鬟包些送到你们府上。”孟妧从另一边的竹桌走过来,朗声道。
沈昭便笑了起来,“如此难得的东西,大姑娘竟也舍得?”
“汝宁喜欢,我这做姐姐的就是不舍也得舍啊。”孟妧一边笑着,一边吩咐丫鬟去包一些花茶。
沈昭就连阻止都来不及,“那大姑娘这份心意我就领了。”
孟妧见她收下也不多说什么,又问,“姐妹们待会儿要赏花作诗,说是要请大哥和他的两位好友一起评定,拨得头筹还有一盆素心建兰作为奖品。汝宁和我们一起罢。”
宴会上未出阁的女眷一起赏花作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是为了活跃气氛,再者就是若能因此博得才女的名头也不枉多年修习诗词了。
沈昭虽不太会作诗,但孟家的花圃一向出名,那盆素心建兰也是极为难得的东西,她若能得到那盆建兰送给一向爱兰的父亲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不过这次,别说一盆素心建兰,就是再来两盆她也不会去。
沈昭忙笑着拒绝,“大姑娘也知道我这人一向不擅诗词,哪敢在你们面前班门弄斧?”
孟妧听了,脸上便露出一丝不满来,带着嗔怪,“汝宁真是拒绝人都不用心,哪有这么敷衍了事的,你的诗词何时上不了台面了?况且,我大哥又难得回来一次……”
“大姑娘何必挖苦我?”沈昭忙打断她的话,脸上露出苦笑来,“我有多少份量,你还不清楚?”
孟妧便沉沉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要执意如此,我也不好强求了。不过先前大哥说了要定个人选出一部分诗词再给他。我看不如就选汝宁罢。”
原来还有招在后边等着呢。
沈昭的眼眸沉了沉,面上却佯装怒意,“大姑娘可别拿我寻开心了,我既连诗都不会作,又哪能选呢?”
“这要求可不是我提的。”孟妧朝她笑了笑,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是大哥说沈先生才华横溢,汝宁自然也不差罢。”
她与孟湛何时有过交际,还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沈昭心里头冷笑,这为这么点事还要算计到她头上来。
“大姑娘可别糊弄我,我和大公子何曾有过来往,怕是他随口一提,大姑娘竟也信?”
孟妧没想到她毫不在意这些,倒是有些愣神,低声说道,“兴许大哥前些年跟着沈先生习书时也曾见过汝宁的佳作。”
“孟姐姐,谨言慎行!”沈昭厉声说道,神情已经十分不好,“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何曾写过诗?”
沈昭当然是写过诗的,但这句话的重点并不在于她有没有写过诗,而是她的诗有没有私下里给孟湛看过。
孟妧她随口一说不打紧,但这事却关乎姑娘家的清誉。
男女私下里传诗像什么话,知道的是诗不知道还以为是信物,这跟私相授受有什么差别?沈昭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流言如利刃,这话要真传出去,沈昭也别想好好过日子了。
孟妧也猛然间明白自己说的话不太妥当,顿时有些不自然,“倒是我胡言乱语了。不过汝宁的才学大家还是信得过的。”
沈昭神色淡淡的,没有再说话。孟妧只当她应下了,微微一笑,算是打个招呼,便转身走了。
“不是邀你赏诗吗?怎么又成选诗了?”孙析燕想到孟妧最后提出的事,觉得十分无语。“姑娘家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啊。”
沈昭见她一脸不解,便慢悠悠地问,“你觉得她是诚心邀我去吗?”
“难道不是吗?”孙析燕下意识地反问。
又想起孟妧笑意盈盈的模样,哪有强拉着人去的?还有那选诗,有哪个姑娘会觉得自己的诗不够格让孟湛看到呢?
赏诗宴一向不单单作诗而已,多是为了更进一步为自己加上别的名头,比如才情横溢,蕙质兰心。
更何况,这次还加了孟湛,岭南第一公子的名头可不是白给看的,这里还不知有多少姑娘等着他的青睐。
若是哪个姑娘的诗作在沈昭这里没讨着好,只怕做梦都得惦记着她,恨不得给她几巴掌才好。
所以这选诗实在不是个好差事。这么想来那孟妧确实是不安好心。
沈昭也不回她的话,只是轻轻笑了笑。反倒是孙析月看了她好一会儿,问,“你什么时候招惹她了?”
沈昭自然很清楚她说的是什么,便微微笑了笑,眼底满是毫不在乎,“我哪敢惹她?不过是刚刚在来的路上遇见了孟湛罢了。”
孙析月顿时明白过来,难怪她觉得刚刚孟妧过来十分不对劲,要是这样就说得通了,“她这收消息的速度还挺快的。”
“自己家里,难道还能两眼一抹黑不成?”沈昭的语气里略带嘲讽,抬眼去看孟妧纤细优雅的身姿,在一群明艳的姑娘里仍然很惹人注目。
又想起孟湛那一角碧青的衣摆,想起他年少成名,举止文雅。便忍不住摇了摇头,的确值得仰慕,可若是过了,便不好看了。
孙析燕听到她们的对话,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忍不住抱怨,“未免太过分了些。就算再怎样,总不至于不让人家娶妻生子吧。”
她们坐的地方偏僻,周围服侍的又都是自家的丫鬟,偶尔谈起几句也不怕他人注意。
只是听她这么说,孙析月还是不免严厉地说了一句,“胡说什么?这话也是你说的。”
孙析燕撇撇嘴,并不怎么服气,只是这话也没有再提。
又转过去聊起另一件事来了,“先前看戏时荣阳县主她们倒是去了,如今姑娘们的诗宴怎地反而不来了。莫不是瞧不上么?到底是县主贵女,总归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金贵些。”
说到最后,那语气里竟还带上了三分嘲讽。
孙析燕对勋贵们心存芥蒂也是有由头的。
虽说世祖曾明令禁止私自养马,但过去了这么多年,加之管制不严,就连清和雅集上也将骑作为一艺,更是兴起了骑马,到没多少人把这规定放在心里,况且此处离京甚远。
但凡是非贵即富的人家,就养了马。
在年轻子弟的圈子里渐渐就兴起了打马球的乐事。
本也有特定的跑马场,可偏偏那些勋贵武将家的子弟最喜在街上跑马,街上虽杂乱,却也刺激,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好胜心,少不得要攀比一番。
虽说不至于出人命,但打翻一些商贩的铺子却是三天两头的事,偏偏还碍着身份不能上门讨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