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料得不错,第二日果然又下了一场大雪。
徐承朗回家的行程只能再次推迟,好在博罗县与归善县相邻,时日又尚早,他便是推迟几日回家,也不会太耽误事。
沈昭却还想着那套拳法的事。
自然不能让徐承朗再打一次给她看,那也是没意义的事。她想着最好还是派人去福建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不过如今年关将近,惠州府离福建又远得很,风雪不止,现如今是没法派人过去打听情况。还是要等来年开春再说。
这几日虽然是风雪未停,对沈昭却没有多大影响,她一直躲在小书房里誊抄棋谱。
直到天气缓和些了,才打算出来走一走——她的墨快用完了,便想着去沈行书那里再拿几块好的。
刚穿过抄手游廊,还在西次间这边,便听到房里传来各种畅快的笑声。她猛地一愣,才想起先前松雪跟她提过,今日府中来了客。
她向一旁的析玉看去,析玉便立即在她耳边回道:“是孟家的大少爷和六少爷。”
沈昭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有外男在此,她倒不好再去书房。正准备转身离开,却被守门的小厮瞧见了。
是沈行书身边的墨宝,“姑娘来了?可是又想来取纸笔,老爷早就备好了。”
这些时日,沈昭誊录棋谱,欲求上等纸笔之事,早就传遍了府中上下。沈行书也早早地将东西备在书房,任她去取。
沈昭这才发现,她父亲是在正厅待客,她若是去书房,并无大碍。因此,她便由着析玉打着棉布帘子,跨门而入。
正厅里围着矮几坐了五个人,她父亲为长,自是坐在上首。接下来才是几位小辈。
左边第一个是孟湛。他穿了月白色的夹棉直裰,头发用玉簪绾了髻。
眉目依旧俊朗,只是精气神却不如之前般好,眼底隐隐有青黑之色,想必近些时日休息得并不妥当。
沈昭心里知晓缘由。
他带着孟家头一个出来开仓赈济,使得那场流民之乱并未达到程党想要的效果。程濂秋后算账之时,斥责了孟正棣。
孟正棣便寄了书信,将他训斥了一番。又令他去祠堂面壁思过一个月。孟老太君虽然心疼,可孟正棣的态度过于强硬,最终还让他在祠堂里待了将近二十天。
出了祠堂后,也不曾出门。整日在家中复习经义。不知是心里郁郁不得志,还是确实觉得春闱在即,需要好好复习经义,以免马前失蹄。
今日若不是孟濯来沈家拜访,他兴许也不会出门。
沈昭最初同孟湛商议赈济灾民一事时,并不完全指望他能做那领头之人。所以后来他能应下来,还是让她十分诧异的。
她原以为他们孟家是蛇鼠一窝,可现在看来又觉得未必如此。兴许想求权势的是孟正棣自己,而孟湛不过是他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若是可以,她以后是不是该告诫孟湛一番。毕竟从当时救灾一事看,他并非那等冷血无情之人……
沈昭这般想着,便侧身朝他们行礼。几位少年郎也不多言,只是拱手行礼。
除了孟濯。
他未去豫东学府之时,与沈昭也是极为要好的,常以兄妹相称,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因此拱手行礼之后,他又喊了声“昭妹妹安好”。
沈昭抬头粗略扫了他一眼,微笑应好。
孟濯坐在孟湛的身侧。他比沈清远还要小一岁,年方十四。生着圆脸,桃花眼,脸颊两边又带了圆圆的酒窝,面容更显稚气。
头上带了时下学生最常带的网巾,穿了石青色的夹棉直裰。本是青衫书生模样,偏偏脖子上带了项圈,挂着一把长生锁。
听说是孟五奶奶担心他小时候养不活,特意去承恩寺请了这么一把锁,是开了佛光的。不许他取下。因此比起寻常书生又添了几分金贵。
同几位见完礼,沈昭便领着析玉朝东次间的书房走去。正厅里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气氛,沈昭听到沈行书在考校孟家两兄弟的学问。
她猛地记起那天晚上,无意间听到的沈行书与沈余氏的谈话。她已经过十一岁的生辰,转眼就是大姑娘了,该相看了。
沈余氏一直惦记着先前沈行书要将她送往京师的事,因此一直在留意惠州地界的少年郎,但是看来看去,却总寻不到中意的。
沈行书却提起孟湛来,“我倒觉得孟家的孟湛是难得一见的少年郎。配囡囡倒是可以。就是年纪瞧着大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