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崖回府禀报之时,已是傍晚时分,许是夏日的缘故,天色并未显出多少黯淡来。
可云崖心里头却有些沉重。
苏十三此刻正站在窗前,眼底一片清然,神色却晦涩不明。听完云崖的禀报后,他便一直沉默不语。
窗外的院角是一片青青翠竹,风起之时,竹叶随风而动,绿意盎然,十分讨喜。
但此时,云崖听着那飒飒风声,心里头却生不出半点喜意,虽则他看不到主子的神情,却能知晓素日平淡如水的脸上,必会露出十分难看的神色来。
这样的事,任谁知晓后神色都不会好看。
“爷,这世上兴许还有他人……”
他忍不住开口。
苏十三却微微摇头,若有若无地笑了声,“此话一出,怕是连你自己都难以相信罢。今日之事,不过是求证罢了,你又何须多言?”
云崖终是不再出声。
事实已摆在面前,任谁都无法辩解罢。只是……到底难以接受罢。
半晌后,苏十三才沉下心,吩咐道:“你把云集喊进来。”
云崖当即领着云集过来见礼。
苏十三看着眼前面容坚毅的年轻人,心里头猛地升起许多念头。他想一探究竟,却深知此事绝非易事,更非他所能掌控的。至于所谋之事……他便是知晓又如何?
他非懵懂幼儿,这府中的龌蹉并非不知晓,只是从不在意。
前些时日,扬州府内的勋贵子弟纵马伤人,引起民愤。
季方平以此上书言事,言今日勋贵宗室之冗,俸禄赏赐之重,致使国库空虚。钱财虽多,却用不得当,以致水旱之灾,粮草之患,皆难以解决。因而奏请削爵将等。
此言一出,朝野哗然。
国朝伊始,奏请削爵降等的折子并不少,只是难将其上达天听。毕竟其中阻碍重重,即便递上去,结局亦未可知。因而朝中大臣莫敢提及此事,不想季方平此次却捅破了天。
勋贵宗室自是不服,纷纷上书言事。今上却压下折子,不言好坏。朝中有人因此惶恐不安,故而请老祖宗出手平息此事。
原以为就此结束,却不想季方平又言此次纵马者,罔顾法度,不知礼重,应首当其冲,削爵降等。而此次纵马的子弟是忠勤伯府世子,其祖父是老祖宗的表兄。
可说是矛头直指老祖宗。
老祖宗向来铁血丹心,何惧此等言论,自是不予理会。之后忠勤伯便上言,季方平等不过是尸位素餐之辈,搜刮民脂得来的钱财总会被收走。
而今却是一语成谶!
若是有人推波助澜,此事——想不疑心老祖宗都难!
矛盾竟然已激化至此!
思及此处,他的眼神猛地一凝,看向云集之时不觉带上了几分厉色,“秦先生说你留在此处,便是任我差遣,此言可信几分?”
云集被他眼底的厉色看得一惊,他虽不曾服侍过苏十三,却知晓对方一向谦和的性子,何曾想过他会露出这般神色来。他并不知晓发生了何事,当即便跪下,沉声道:“可信十分。”
“甚好。”苏十三颔首,继而道,“若是如此,我今日便交给你一个任务。”
“请爷吩咐。”
云集抱拳行礼。
“余家十一公子你可知晓?”
苏十三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眼神锐利地看着他。
云集猛地一愣。沉默了片刻,才回道:“请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