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晖见她目露诧异之色,脸上顿时也露出几分黯然来,抿了抿嘴,好半晌才低下头去,轻声问道:“连你也觉得此事可笑么?可商人之妇到底差在哪里呢?”
沈昭不禁愕然。
半晌说不出话来。若说商人之妇差在哪里,自然是哪哪都不好!眼下是什么个时代,国朝的政令又是如何的?大家伙儿都看得清楚。
虽说商人富裕,可身份却太低了点。比如太祖陛下初定天下之时只定了民军匠灶四种总的户籍,其具体分类里头亦不见商籍,由此可见大周对商人并不重视。
即便眼下商人皆入了民籍,可到底是因为行商起家,并不受人尊重。就是穿件绫罗绸缎也要藏起来,寻常时候哪敢在街上晃荡彰显?
且文人骨子里多是清高,深觉这行商之家惯会算计,又是满身铜臭味,跟他们来往便觉得拉低了自己身份似的。因此即便是沈家这种稍微有点底蕴的家族,也断然不愿同商人做亲家。
可眼下见沈晖这模样,倒像是非嫁不可?
沈昭忍不住摇了摇头,复又问道:“四姐姐想嫁到那商贾之家,你可清楚里头的具体情形?这商户行事也有颇多限制,未必有你想像中好。再者,你既然嫁作商人之妇,那往后也要能接手他们家的生意才是,不然只有受欺负的份。”
沈晖听她问起一大串,倒不觉得诧异,反倒极为认真的说道:“你说的那些事我自是考虑过,我本也不是那喜欢吟诗作对的才女。若真要做生意,只管同他们学便是。
虽说人人都说高门大宅好,至少出去后,要叫人高看一等。又或者是那寒门学子,好歹是个正经的读书人,若是有好的运道,兴许还能挣个诰命。可我是断断受不了那苦的。”
沈昭顿时讶异起来。
想不到沈晖纠结这许久,竟是为这个缘由,一时间倒是哭笑不得。
又听她神色严肃地解释起来,“你想那高门大宅,以我这样的身份必是去不得的,至多为妾。可要做人侍妾,一辈子看主母眼色行事,也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那寒门举子……虽说是读书人,可家中过于贫寒,只怕是连仆妇都请不起几个,更别说锦衣玉食,高枕无忧了。我自小生活在沈府,虽谈不上仆妇如云,可到底是正经姑娘,我可吃不了那苦!”
沈晖忍不住哼了声。
大抵又是想起梅姨娘的话来了,神色略有些难看。
“单为了这个?我看是未必罢。”
沈昭摇头失笑。
沈晖一听,面上顿时一红。
却是没有再回话。
沈昭忍不住将头凑上去,仔细看着沈晖的脸,促狭地笑道:“我看你这模样,是有了心仪之人才对。梅姨娘那般精明的人竟也被你诓过去了?”
沈晖面色更红,嗫嚅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清楚的话来。
“我记得前两日在孟府花宴时,你还懵懵懂懂不知所措,怎么眼下就这般肯定了?若不是遇上了什么事,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来?”
沈昭见她一直不说话,又问,“怎么?如今我都问起了,你还不肯透露半句,可见是没把我当你的姐妹了。倒是难为我还有这个心情管你。”
沈晖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转眼见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便又悄悄松了口气,一面扯着衣裳,一面说道:“是那日从花宴出来后……你跟着县主走了,三姐姐又被留在府里。
我闲着无聊,便想着去街上逛一逛,正巧珍宝阁上了新品,便过去瞧了一眼。你也知道,珍宝阁的生意一向很好,人又多,我当时逛着,当时差点就被人给撞着了。得亏有人挡住了……”
沈晖说得眉飞色舞,像是想起了当时之事。
“那人也是极懂礼,虽说帮我挡住了外人,却不敢离太近,只远远地待着,等人渐渐散去后,才敢上前来同我赔礼,我这才知道他是在珍宝阁的学着做生意的小掌柜。”
沈昭顿时诧异起来。
年纪轻轻就做掌柜的,可不多。且珍宝阁背后的东家是苏氏,只怕是苏家的少爷才对。
“你可知道他具体什么身份?”
沈晖一愣,片刻后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