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沈晖打探的消息还未收到,梅姨娘便上门拜访了。
她们两人素日里并无来往,对方乍然拜访,只能是为沈晖之事。想必她那日劝诫之事对方有所耳闻。甚至于连孟府花宴说的那番话,兴许也到了对方耳里。
沈昭心道自己既然揽下这档子事,对方又找上门来,断没有不见之理。她当即让人迎了进来。
梅姨娘三十左右,穿着湘妃色蔷薇折枝长褙子,下身着淡青色双襕马面裙,隐约露出绣花的缎面鞋尖。
生着杏眼桃腮,黛眉轻勾,青丝堆积,用根碧玉簪绾着,耳垂上一对海棠花坠子,抬手间衣袖滑落,隐约可见皓腕上带着水青色玉镯,腰间挂着百花齐放香囊。
可即便打扮如此素净,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风流姿态,仍是让人忍不住驻足。这样的女子才是红袖添香,素手磨墨的最佳人选。
难怪沈行谨喜爱得紧。
“五姑娘。”
梅姨娘微微屈膝朝她行了一礼。
沈昭坐在炕上,一面让人上茶,一面微笑,“梅姨娘可轻易不来我这院子里,倒是稀客。快请坐罢。”
让人搬了椅子放在一旁。
梅姨娘坐了下来,继而轻声笑道:“自五姑娘回京后,妾身便一直不曾过来拜访,实属无礼。您离京那段时日,妾身得空便向余嬷嬷请教花艺,亦是承了你的福分,理应感谢一番。”
说着,她便命身侧的丫鬟捧了个红漆酸枝枣木匣子上前。丫鬟随即打开,里面放了两支用米粒大小的珍珠串成的珠钗,还有两个海棠花的香囊,以及几张手帕。
“一点儿小物什,万望能入了五姑娘的眼。”
沈昭让松雪上前接过,随即淡淡一笑,“姨娘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讲究。”
“礼不可废。”梅姨娘微微摇头,面上笑容依旧得体,“再者,您前两日还帮妾身劝诫了四姑娘一番,那孩子……前些时日还闹到绝食,实在是不让人省心。”
沈昭闻言,放下手里的茶杯,微微抬眼瞥向梅姨娘,“四姐姐如今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思量,梅姨娘该多同她谈谈才是。”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冷意。
梅姨娘却置若罔闻,脸上浮现几许忧色来。“五姑娘有所不知。四姑娘虽说有自己的思量,可到底经的事太少,看得哪有我们这些过来人清楚。
她只求个好看的皮囊,或是衣食无不缺,可这嫁人过日子哪是这般简单,自是身世背景,对方的前途都要仔细打量。她在沈府又是姑娘生活过惯了,往后日子若是不顺,只怕更是有得熬。”
言下之意是沈昭年纪轻,经事少。
沈昭闻言,微微挑眉。“姨娘看得倒是明白。”
梅姨娘脸上笑容淡淡。
“四姑娘终究与您不同,您有个好出身,往后日子自是不忧,她的身份到底低了些,还是要想法子嫁个好夫婿才是。她眼下只瞧着那些面上的东西,等往后就该明白我这般做的好。”
沈昭微眯着眼瞧了她片刻,继而说道:“不知姨娘为她选了那些人家,是往后能封侯拜相,还是能给她挣个一品诰命。如若不然,只怕以四姐姐的性情是不愿的。”
梅姨娘脸上笑容微微一凝。
再这么挑也挑不出这样出色的夫婿来,沈昭这话显然是带刺。
“五姑娘说笑了。封侯拜相的夫婿怕是只有您才能求得。妾身瞧中的倒没有这般出众,却也不差,往后科举入仕总能为四姑娘求个诰命。”
她这番话何尝不是带刺。
沈昭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那惟愿姨娘瞧中的人不会马前失蹄才对,官场何其凶险,稍有不慎便只得在底层熬一辈子,姨娘还真愿见四姐姐过着贫寒的日子。”
梅姨娘脸上难得出现了恍惚之色,过了片刻才轻声说道:
“虽说日子贫寒些,可总归是安稳的,至少不会同妾身这般……妾身知五姑娘亦是为四姑娘考量,可过日子不想你们想得那般简单。安稳才是最好的。五姑娘若真为她考量,便该信了妾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