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首辅于天子脚下遇刺,足以在京中引起巨大的恐慌。因而尽管程濂有意压制此事,消息依旧不胫而走。
至于其真凶自然也成为京中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如今隐于密巷的私窑虽早已被封锁,但仍不乏有好事者驻足观看。而那日于私窑现身的官吏,其后院或多或少都起了风雨。
因而对此处更是怨恨。
慕容祁虽被困于府邸,可耳目仍旧通达,外头的消息陆陆续续地传了进来,除去管事收押之事,自然也少不了官吏的不满之言。
当即更是恼火。
私窑本是隐秘之地,透露半分都难以收场,更何况如今显于人前。那些官吏又多是家有悍妻之人,因此埋怨倒无可厚非。
恨只恨程濂这一招釜底抽薪,让他猝不及防。
这私窑本是暗桩,近些年为他探查过不少消息,是耳目之一。如今事发突然,他来不及挽救,这“耳目”几乎已被销毁。损失的何止财力。
他千防万防,却未料到程濂早已将他的底细摸清。难怪先前爆出通敌案时,对方会那般坦然,原是早有应对之策。
若非沈昭命人在刑部动了手脚,明言刺杀之事证据不足,恐另有隐情,以致暂缓案情,只怕他外祖麾下的军士早已身首异地。
思及此处,慕容祁目露阴郁之色。
“……殿下可安在?”
外头突然响起荀嘉的声音。
慕容祁回过神来,随即命侯在书房门口的仆从前去相迎。
相对于之前的意气风发,如今的荀嘉却略显潦倒,双目无神,眼下青黑,已然露出疲倦之态。
他先是朝慕容祁行了一礼,而后才低声叹道:“仆听闻殿下近日忧思甚重,精神不济,已无意于政务,故前来探望一番,还望殿下早日振作才是。”
慕容祁闻言,冷笑一声。
“本宫只是被幽禁于此的废人,何来政务可言?形同豢养之畜,坐吃等死罢了。”
荀嘉闻言,不免轻叹一声。
“殿下此言,可是在怨仆阻您营救陈管事。”
“不敢。”慕容祁神色未变,“先生如此行事亦是为本宫考量。本宫若再因此而怨恨于你,岂非不识好歹。”
荀嘉闻言,不禁面露苦笑。
“仆心知殿下念着故友旧人,因而对陈管事颇多照料。当年侯爷麾下虎狼之师,千数以计,却因一场他人构陷而成的罪责使其将士奔走离散,存于世者寥寥无几,殿下难免不忍。”
“你既知晓,何苦如此。”慕容祁眉头微皱,神色间隐有叹息之色。
“可事无绝对,如今形势紧迫,我等实在无力为之。”荀嘉语气微沉,“否则,但凡有半分可能,仆又怎会阻您行事?”
慕容祁默然不语。
“您这些年忍气吞声,隐于人后,又是为何?若是因此而显于人前,不说朝中风向如何,单只看陛下之意,只怕难得善终。
仆深知贤妃娘娘向来颇受陛下恩宠,可当年传出侯爷通敌卖国时,陛下又何曾心软过半分?天子之尊,坐享万里河山,最忌讳的便是此事。此事我等皆知,程景濂亦十分清楚。”
言及此处,荀嘉不禁叹了口气,神情更为凝重。
“若您今日当真插手,绝非一处私窑或者一场刺杀那般简单。程景濂对私窑出手,一是因此为侯爷旧处,为您耳目,再是因陈管事乃侯爷麾下军士。试想陛下知晓后,会有何反应?”
慕容祁闻言,神色顿时黯然。
荀嘉依旧不急不缓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