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亦险先身陷囹圄。
自她听到奴隶暴动后,便觉察到其中有异,在第一时间命人传信去京师,了解近况。可他们的脚程终究比不过馆驿,在崇仁皇帝数道严查此事,代君行事的旨意传来后,她才得到一个消息。
慕容禛因事囚于府邸。
虽则他所犯之事上头写得明明白白,但被囚于府邸,甚至连郑贵妃都求情都不管事,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崇仁皇帝是彻底厌了他,慕容禛若再想起复,只怕不易。
可在这等关键时刻,西北偏偏又出奴隶暴动之事。在崇仁皇帝看来,只怕是底下的臣子都不听话,只想着欺上瞒下,跟他作对,心中怒意自然更胜往常。
所以这事才会被彻查,甚至于连代君行事之举措都已明言。这里的代君行事可非简单的查案那般简单,若是遇到情况复杂时,完全可先斩后奏,天子不会传出任何怪罪之意。
可见不将此事查到底,绝不罢休。
现如今,他们几人都躲在之前那处荒芜的宅子,云十四等人亦在。原先的茶水铺靠近角斗场,早已成众矢之的,是军士与奴隶的界线。
“……如今榆林已是一片混乱,我们再想从中获得程濂的把柄,已是不易。为今之计,还是先离开此地最为要紧。再晚一点,只怕官府会闭城彻查。”
薛柏一最先开口。
“程濂的把柄已不需要我们寻。”
沈昭沉吟片刻,神色微冷。
“朝中派重臣奉旨来此查案,又将程度潇等人收押,目的已经非常明显,显然是将此事背后的作俑者都已算进去。可这般做法,已然是惹怒了榆林一众官员。”
众人一听此言,不免多想。
“主上此言……”
沈昭神色凝重,不紧不慢地问道:“以尔等之见,莫非区区奴隶真有如此本事,在重重军士的打压下为乱此处,更在城内占领一席之地?”
几人顿时默然不语。
他们自是不敢相信。
即便榆林将领们因罪罚将至,一时间慌乱不已,对奴隶们防备不及,可他们终究是国朝军士,手中的雁翎刀比之奴隶手中参差不齐的利器要好太多,不至于砍杀不了。
显然是有人引导而致。
可惜他们是旁观者清,榆林官员们却是当局者迷,根本没看清楚此事本质。而来此问罪的官员却只顾着查案,将西城的奴隶完全不放在眼里,更是本末倒置。
西城的奴隶当然算不了什么,怕就怕外头的人还来捣乱,来个里应外合,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局势危矣。
如今正是深秋,不少鞑靼的商贩在此与国朝商贩交易,传个消息是再容易不过的。且城内情况如此混乱不堪,只要多打探了两日,被人发觉也不是难事。
鞑靼的犯事之心可是“虽百死犹不悔”啊。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这等好机会,但愿榆林的官员不要都那么蠢,任由这些奴隶发展。
“依主上之意,对方怕不只打压榆林官场这般简单。”
薛柏一不禁皱起眉。
“若是鞑靼真的趁机起事,还同奴隶来个里应外合,整个榆林镇只怕危矣。可这样的事,单凭我们几人是决计插不了手的,应尽快离开此地才是。”
“还不到时候。”
沈昭摇摇头,不禁仔细思索城中的境况。
“不管程度潇还是杜巩,他们都不是角斗场背后真正的主人。而若我是角斗场背后真正的主人,定要在第一时间遮掩一事,以他们对那事的谨慎程度,或许真比身家性命还重要。”
众人不禁想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那些被人暗藏的奴隶。
“主上还想继续探查?”
薛柏一满脸凝重之色,忍不住极力劝阻沈昭。
“如今城内已是一片混乱,再晚些就更不可能离开,这种时候还留下来实非明智之举,且线索都已断,根本不知从何查起。”
沈昭却并不甘心。
她几乎可以肯定,不管是之前的贩卖私铁,还是此刻的私藏奴隶,彼此间都有一定联系,他们背后定然是同一人在操纵,且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而这人兴许仍隐于人后,不曾现身。她若就此放过,等到下次又不知是何年何月,这并非是她想看到的。
“我说了,若我是那人,定会在第一时间隐匿此事。”
沈昭微沉着脸,若有所思。
“如今角斗场奴隶场皆已被毁,唯一有可能参与此事的就是程度潇和杜巩。程度潇只是个小小的马市提督官,手中并无多少可用之人,倒是杜巩……他的私兵不少,这才是我们该追查的人。”
沈昭说出这样的话,可见是心意已决。她是主,他们是仆,谁又拦得住?便是一向敢反驳她的薛柏一,一时半会儿也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