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巩还在城外跟鞑靼对峙。
这一次,他是带着怒意领兵。有时怒意会使人方寸大乱,不懂得审时度势,但有时,适当的愤怒也会激发人的潜能,更让人势不可挡。
眼下的杜巩便是这般情形。
因此即便对方是鞑靼里头少有的勇猛之将,亦打下过不少辉煌的战绩,可在杜巩这个行军布阵多年的老将军的雷霆之怒面前,仍有些不敌。
鞑靼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很快就被逼进了荒原深处。
但军士们也没来得及高兴。
因为在这个时候,城里突然传来了消息——昨天夜里,奴隶再次暴动,四处逃窜,无数百姓惨遭毒手。总兵夫人和府上的小公子亦在其例,皆死于对方之手。
更有传言说,总兵夫人遭受侮辱,死状极其惨烈。
一时间,悲戚笼罩了整个军队。
杜巩当即便失了神,反应过来则是脸色惨白,目眦欲裂,随之便策马回城。麾下的将领则是勒令军中不许再议论此事,随即跟着打道回城。
回到城内后,他们才发觉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
倒不是百姓死伤惨重,而是奉命前来查案的几位钦差和程度潇都命丧贼人之手。程度潇的府邸更是被大批奴隶攻入,府内一片狼藉,战况惨烈。
若说不是奴隶所为,府里确实有大量奴隶的尸体,有些还是参加过角斗场的比试的。可单凭奴隶又怎么能过突破总兵府和程府的防线?
其中隐秘不言而喻。
军士们当时在程府还寻到了一个昏死的奴隶,当然只是看上去像奴隶而已。一看对方的手掌和筋骨,便知其练武多年,身手不凡。
“……属下该死,不该擅离职守,请将军责罚!”
赵作平一想起自己那天晚上回府后看到的场景,心中便悔恨交加,直觉就算被杜巩刺个透心凉也抵不过他的罪过。
杜夫人对他们一向很和善,却落得如此境地。还有杜小公子,才那么一丁点儿大,又活泼可爱得很,竟生生被人砍断了双臂,破腹而死。
若他当时……他当时多一点心眼,死撑着不应杜夫人的要求,留在总兵府,定不会出这样的事。
杜巩原先总说他心眼儿少。
他却觉得耿直点没什么不好,自己能打仗能杀人就行,跟在杜巩身边不必耍心眼。谁能想到就是他做事不经大脑,才会酿成大祸。
若非被人提醒,急忙赶回府,只怕连杜大姑娘的命也保不住。
“……你们后来寻到的那个人,现在关在哪儿?”
杜巩微微抬眼,压着嗓子问道。
赵作平抬头一看,就能看到他泛红的双眼,以及紧绷的脸皮,这是他在死死压住心中的怒意。
“将军——”
“他在哪儿!”
杜巩还是压着嗓子,只是提高了音量,带着刺骨的寒意,却像一只被人捏着后颈,即将被放血的鸭子,是临死前的喊叫。
赵作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也不敢多言,只起身临着人往地下室里走。
九边重镇的总兵府里通常都有地下室,这是为了拷问某些不便显露在世人面前的犯人而专门建立的。
地下室一向阴暗逼仄,带着刺骨的寒意。而此次不知是因为总兵府里头刚进过一场血战,还是别的缘由,总之里头格外阴冷,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杜巩却面不改色,直接往里走。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脸皮绷得太紧,根本无法放松,露出别的神色来。
暗卫一直被关在水牢里。
水牢一直拷问犯人的手段。阴暗潮湿,里头的水一旦没过腰,便会对人造成极大的伤害,尤其关押的犯人身上通常会有伤口,浸泡在脏臭的水里,那滋味可想而知,几乎没有几人忍受得了。
遇到难以撬开的犯人,只要往水牢里放两日,通常都会乖乖地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