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任御守长恩已经统治九州大陆九千九百五十年了。
如果传言是真的,九州大陆万年一易主的话,这将是最后一次朝拜了。
所谓朝拜就是八方大陆之主前来中州城向御守述职。兽疆是龙族凤族轮流来,异域妖族精灵族都必须来。
万年间,御守对九州大陆的管控一直很严,其他大陆之主之间平时是不能见面的。要见只能等五十年一次的朝拜。
这次的朝拜,盛大而微妙。众人从踏进中州的那一刻,就可以感受到暗流的涌动。
盘点近一年里发生的怪事,九州确实有风云变幻之兆。
逆灵现身,本来就是极为不祥的事情,意味着九渊那边可能又有异动了。九渊一动,必是一场大劫。
就这时,中州城里又出了个敢跟御守叫板的狠人,这更让浮想联翩了。
可惜的是,那个站在酒楼柜台后面的老板,只看一眼,你就知道这早已不是一个想要颠覆天下的人。
那两个能登上擎苍塔的人,到现在都还没出现。
现任御守长恩与他妻子赵筝出生时,都是引来了天地异象的。九死一生的天雷劫,熬过了,才是天选之子。
可九州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雷声了。
漫漫岁月,不是没有过,只是那些人,不是没扛过这第一道劫,就是早早夭折了。
没有后浪,便是这水势再如何汹涌,到底还是前浪的天下。
按说天命不可违,可这世上总有人就是不愿信所谓的狗屁天命。
他想要的不止万年。
御守对这一次的朝拜极为重视。长恩明白各王公世家都是带着目的来的,他们都想知道这次见到的,会是一只垂暮的老虎,还是一条沉睡的巨龙。
擎苍塔中
坐在王座上的男子眼中有些玩味地看着站在下首的那个与他有三分像的男子,许久才开口说,
“怎么今年想着来了?终于记起你还有个堂兄了?”
那站在下首的男子一头暗紫色的长发披垂至腰际,头顶用金簪束起。
这男子的脸与御守确实有几分像,主要是鼻梁与嘴唇,都是秀挺的鼻峰和薄而赤红的唇。两人最大的区别就是眉眼了。
其实眉眼也并非不像,而是眼中神情相差太远。
那御守眼中是寒冰,是疏离,是戒备,是万年枯坐王位的孤独。
而这男子,眼里有柔情,有淡然,有坚忍,竟然还能看出一点点少年时的纯粹。
穿过暴风雪的纯粹,是打磨过的坚冰,愈发玲珑而剔透。
这男儿生得也极好看,好看到也会让人忘了,他可是统御魔域的魔王,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薄唇轻启,吐出的声音却没有了少年的干净,变得慵慵懒懒的,
“御守大人说笑,长临有伤在身,养了这么些年,刚好了些这不就来了。”
御守与人说话很少睁眼,光听声音就知道眼前的是个什么货色,根本懒得看。
然而对上长临,他却是一直看着他的神情,生怕错过了他脸上一个最细微的动作。
“哦?我怎么听说你已经往其他大陆跑了好几趟,还得了好些美人儿。”
面对御守一刻不移的审视,长临泰然自若,仿佛真的只是在和家中兄长聊天一般。他笑了笑,第一次迎上了御守的目光。
“堂哥这是在笑话我,之前是长临不懂事,犯了好些年的傻,兄长快别再笑话阿临了。”
御守直起身,定定地看着他,想起上一次见他,还是他刚刚坐上御守位置的时候。
那个暴雨倾盆的夜,长临带着一身伤,浑浑噩噩地走进来,跪在他面前,眼泪从空洞的眼睛中如不要钱一般不住地往外流,几乎哑了的嗓子,凄凄地说,“我与拂歌的孩子,没了……”
那时的他,已然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长恩心一软,放了他。
他看着眼前与那时判若两人的长临,心中不止一次后悔。后悔为什么自己那天没有杀了他。
可能在他的潜意识里,总还是以为长临永远都会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堂哥,堂哥”唤他的小屁孩。
然而他也没发现,这个小屁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成了统治魔域万年的王。
这个小屁孩,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解决了他派去魔域的探子,拔除了他埋在魔域的所有暗桩。
这个小屁孩,何时连他也看不透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若是有,要死的第一个,恐怕也是他长恩。
脑中这些念头一闪而过,长恩眼底的寒意更甚,只是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长临等了许久,不见长恩说话,便问,“兄长若是无事······”
“她回来了,你去看一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