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粉正自狐疑,只听得一阵清冷的声调:“你小子,何时开窍了,知道带媳妇回家了?”
乍听这话,一贯沉稳的影蛮,也不免捉急道:“阿娘莫要误会,她是庙里才来不久的小姑子!”
见自家儿子头回那般毛躁,那夫人赶着自惭道:“是我糊涂了,才制了好些新鲜茶面子,正好与你们尝尝。”
影蛮这才引着她同他娘说道:“粉丫头,这是我阿娘,又称荼蘼夫人。”
花粉彼时揭下帏帽,裣衽施礼:“荼蘼夫人安好,贫尼初次造访,唐突之处,万望容谅。”她适时地端详这位妇人,肤色黄亮,狭长的翠眉,映衬出一双含露的泪目,直教人觉着凄美。一袭紫兰纱笼加身,只以银钗珠裹点缀发间,神态清冷有余,出尘决绝。
一言概之,青春守寡,心如槁木!
夫人亦看向花粉,忽地瞠目,不禁呓语:“迤瑶?”
那声音虽轻,在有心人听去,自是清楚不过,可花粉对自家娘亲所知甚少,出于总总顾忌,她还不敢冒然认下,只作不知。
倒是影蛮心下嘀咕:那不是不曾谋面的姨娘的名讳,难不成这小妮子与她有些瓜葛,引得阿娘如此失态?
荼靡夫人收起疑惑,复了先前的清冷,可却同花粉说道:“什么荼靡夫人,不过是以讹传讹的噱头,直叫我夫人便可!快随我入座吧,外边风大。”
说着,三人一同向迎面的轩馆走去。
俩总着犄角的孩童,不过八九岁,齐皆躬身垂首而立。
荼靡夫人点头不语,花粉只跟着影蛮坐下。其中一个小僮娴熟地将茶饼和风炉等一一备上,荼蘼夫人摆手,复又操起那股清冷的声调:“阿舍,阿得,今日我自行烹茶,你二人只管一边预备伺候即可。”
须臾,茶汤既出,一番品啜之后,花粉笑道:“茶味儿稍显滞厚,定是取阳崖阴林的紫芽所制。”
荼靡夫人少不得赞赏:“难为你吃得出来。”
花粉不经意道:“茶固然是好的,就只太清苦了些!”
这话虽应景,却中了荼靡夫人的心事,但她依旧扬起嘴角:“不苦不涩不是茶了!”
影蛮顿时来了兴致:“阿娘竟会笑了!”
荼靡夫人佯装嗔怒:“难不成要为娘的哭给你看?”
影蛮难得见自家阿娘开怀,忙故做讨饶之语,凑趣道:“那可是罪过,儿哪里敢?”
荼靡夫人复了平淡,只说:“今儿个不会专为蹭茶才来的吧?”
影蛮附和:“知子莫若娘,儿要管您要些茶末。”
荼靡夫人奇道:“你要那劳什子作甚,大王庙还缺这个,做什么使?”
影蛮看向花粉:“问她!”
花粉忙道:“制茶叶蛋。”
荼靡夫人了然:“你倒是机灵,知道这东西最能起香。”
言毕,便遣小僮阿舍近身,吩咐道:“去把几日前说的那篓子茶末捧来。”
阿舍一脸纳罕,急忙忙退了出去。
花粉心道: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捧金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