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愁没个了局,姜婳到底是个城府深的,渐次回转过来,晓得妍儿也是个人精,忙换了策略,亲自近身搀扶,以示亲厚。
可合该作死,妍儿素有血气不足的症候,兼跪了之后起猛了,两下里一并发作,才碰到姜婳的手,已然两眼一抹黑发昏,索性把身子一偏,轻易歪倒在旁,任如何推搡也佯装无法醒转,整得好似姜婳怎么着她了,才引得她如此这般。
近身的雅拉惯会唱念坐打,登时膜拜,红口白牙地说:“太主平日最是好性儿,使女妍儿才荐上来,不免少教,蒙太主宽恩!”
经她高声讨饶,殿外的使女又瞥见了那一幕,说不清楚到底是她身子本就羸弱才昏倒?还是被阿帕查的疾言厉色惊着?抑或太主搀扶时做了什么手脚才倒的?总之就是,太主来了,妍儿就挨了阿帕查的数落,之后就没了直觉!
姜婳事先再料不到会有这么一出,原本想着两下里未曾谋面,中间碍着同李唐联姻的干系,须得搭讪一番才晓得如何辖治,以便为自己所用,没成想,反教她个新晋的一等使女给自己下了个套。太主教训使女的流言多如牛毛,不值什么,可落在自己身上,积年攒下的好名声可算尽了!虑到这层,不由后怕,巴不得她快些儿醒转,万不能担下刻薄寡恩的名头。一旁的阿帕查早炸毛了,忙忙朝她的人中掐去,左右拍打她脸。
才要遣人去唤医婢荏莘,可巧兰若和鸢尾身边的女巾帼过来,为的是护送妍儿过去尝膳。她们几个见此情状,为首的冰月登时挨个发问。
冰月:“太主在使女耳房作甚?”
姜婳复了温柔怡人的张致,怅然若失:“风闻有一种叫【腊垛】的茶饼,特特过来讨口吃的,未顾及此奴使忙碌,等了这半日。”
冰月:“阿帕查不过太主使女,比女王使女降一等,怎能对她动手?”
阿帕查见女巾帼面色不悦,忙伏低做小地回禀:“适才使女妍儿晕倒,奴想起家中妙方,这才动手掐了她人中,拍打其脸颊。”
冰月:“使女妍儿怎的就晕倒了?”
雅拉操起哽咽的嗓音,吸了吸发齉的鼻子,如是道:“适才行至无忧花树下,妍儿同奴几议论,这无忧花树又名火焰树,其皮唤作火焰木,最是温经止血的良药,宫中使女悉皆或多或少吃亏在这上头,若能将其煎水,炮制一味药茶,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加之本就有王上的首肯,宫中草植任由采摘,固而才剥了半日的树皮。忌惮着无忧花树的佛树花名头,全程只敢跪着剥。不免磨破了膝盖,及至折返,因膝盖上的伤口化脓,不好匍匐膜拜太主,惹得使女阿帕查不快,稍稍深饬了两句。才将将跪下去,太主闻得始末不好再让奴等跪着,伸手搀扶起身后,使女妍儿不知怎的就径自昏倒,无再醒转。”
冰月后面的冰水、冰火、冰金、冰木无不看向姜婳,姜婳只得描补道:“正是呢,本太主本就不大计较这些细枝末节,又惦记着她膝盖处的伤势,这才扶的她,尚不及入定就倒了,快请荏莘药师过来疗治才是要紧的。”
冰月按下心中疑惑,中肯道:“太主宽恩,此间不过奴几的安生立命所在,脏得很,不是您这等尊贵人物来得的,叫女王知道了,还不心疼死,早些回去安置才好预备不日的茗战。”
姜婳就等她开口求她离开,这是非之地,她一刻都不想呆了,嘴里只道:“那这边就有劳月巾帼周全了!”
冰月等目送她出去,荏莘业已赶来,不及问清缘由,先就以青草膏与她揉搓太阳,并针了足三里存续元气。”
妍儿见前戏铺排得尽够了,方慢慢睁眼,故意抬手揉了揉眉眼,饶添些惺忪之态,佯装不解道:“月巾帼,您怎得来了?咦,姜婳太主呢?还有那个使女。”
雅拉心底啧啧称奇:这阿姐平日规行矩步的,促狭起来万不及一,怪道中原有句话叫人不可貌相!一头浑想,一头帮腔道:“阿姐,才刚太主要扶你一把,你倒晕了过去,亏得荏辛医药师救您醒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