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觉察变故,青瓷睁开眼睛,正好看到那挥向韩慕冰的拳头。想要起身拦阻,却依旧全身无力不受控制。勉强发出提醒,已是为时已晚。
“砰”的一声,韩慕冰应声飞出,重重地砸在青瓷旁边。
青瓷躺在地上,身上传来的是韩慕冰的温度。他的脸高高肿起,半边擦出血丝,混着泥土,无比狼狈。可就是这个狼狈的男人,没了先前的懦弱和胆怯,像是护崽的困兽般不顾一切,抵挡着眼前这些彪悍的男人。这样的他,令青瓷陌生无比,却也动容。
“不用管我,你……”青瓷艰难道,话未说完,韩慕冰已经被狠狠拉起,几人的拳头雨点般落在他的身上。
“打,往死里打!”韩慕遥狂笑道。“让这个女人看着她情郎断气,然后再收拾她!”
毫无还手之力,韩慕冰像是破旧的布袋一般任人踢打,拳打脚踢之间意志渐渐涣散。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看向青瓷,意外的在那凄楚的面容上看到了纵横的泪痕。
“你……哭了,是……因为我吗?”看着青瓷的泪眼,已经奄奄一息的韩慕冰竟然又有了几分力气,神智也奇迹般的恢复。
“是……”看着韩慕冰肿胀淤血面目全非的脸,青瓷哽咽着任泪滚滚而下:“是因为你,慕冰哥。”这一刻,那漫天桃花又回到了青瓷的眼前,纷纷洒洒,笼罩着树下的一对人儿。风起,红『色』的花瓣变成雪白,鹅『毛』大雪中笼罩的是年幼的青瓷,抬眼看到的,是学堂归来向她伸出手的少年韩慕冰。漆黑的双眸如墨玉般柔和温润,看着她,笑着,笑着,眼中光彩渐渐褪去,直到变成一片死寂。
竭力向青瓷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无奈地在半途垂下。擒住韩慕冰的男人们终于松开手,看着他重重倒在地上,不再动弹。
韩慕冰死了,死在了青瓷面前,死在了这个曾经背弃却始终难以忘怀的女子面前。虽然伤过她的心,负了她的情,却终是把『性』命抵偿给她。死而……无憾……
“行了,他死了该轮到你了。”韩慕遥狞笑着催促几个男人动作快点,他早就等不及看这个女人挣扎哀求了。
将视线从韩慕冰身上移开,青瓷视线牢牢锁住韩慕遥,清冷的面容仿佛冰封,一字一句冰冷刺骨:“韩慕遥,我会让你不得好死!”
被青瓷视线锁住,韩慕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却又为自己的胆怯而恼羞成怒:“都愣着干什么?快点动手!”
魏国三百一十七年,秋,城破。魏国皇帝、皇后、太子、嫔妃,皇子、公主以及其他皇亲国戚共计两千余人,除了少数不愿遭受凌辱以死殉国之外,其余人等尽数被俘。换名为蜀,成为苍辽封地。
“搬,把这里给本王搬空!”苍黄呼喝着手下兵将,将一处富商宅院中的古玩玉器尽数装上马车。城池已经攻下,苍肃正在皇宫里清点俘虏,统计魏国国库的奇珍异宝,哪有时间再和苍黄计较?趁这功夫,苍黄以副帅的身份命令苍邪继续留在城外,而他自己则带着人马杀入城中,大肆搜刮民间财富。虽然肉吃不上,这汤多少也是要喝一点的。
苍邪那小子,现在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苍黄想着,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要怪,就只能怪他苍邪命不好,怨不得别人。就像自己一样,明明才华胆识不输苍肃,却晚生了几年,又没有一个当皇后的母亲,无奈只能忍气吞声这么多年。
不过……苍黄眼睛蓦然眯起,隐去里面的寒芒。走着瞧吧,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魏国都城外十里,苍辽军队驻扎之处。
因为军队已经尽数随着苍肃入城,剩下的守军也被苍黄带走,所以现在整个的营地显得空空『荡』『荡』。秋风扫过,卷起枯草纷纷。
苍邪倚在帐中,手中拿着一本书卷,悠闲而惬意,丝毫没有苍黄想象中那样火冒三丈的样子。
想起苍黄走时那得意洋洋的嘴脸,苍邪只觉好笑。
就那点民脂民膏,他才没有放在眼里。就算是让他一同入城,他也懒得动手搜刮。他们哪里想得到,在他们眼中偏居一隅,无钱无权的落魄殿下九皇子,实际上是苍辽第一大钱庄梓鑫钱庄的幕后东家,名下分号遍及全国,更是在暗地里开设了数不尽的赌场,镖局,悄无声息地累积起了巨额的财富。
所以,在苍肃和苍黄如狼似虎地抢掠的时候,苍邪却能平静地倚在软榻上,边翻书边等着“她”的到来。
“九殿下为何事烦躁?不妨说出来一起想想办法。”对面的桌案前,一个面貌儒雅的中年男子放下手中画笔,一边欣赏自己刚刚画出的雨落荷塘,一边淡笑道。
“谁说我烦躁了?”苍邪冷哼一声。
“九殿下手中那本书,已经有半个多时辰没有翻动过了。”没有回答苍邪的问题,中年男子忽然转了话题。
手一僵,苍邪将书扔下:“先生这一心两用的功夫倒是越来越高了。”
“谢九殿下夸奖。”中年男子微笑道。他叫秦绍白,是苍邪母亲韩妃的堂兄,号称苍辽第一才子,琴棋书画登峰造极。二人本来青梅竹马,感情甚笃,两小无猜间已经互生好感。可惜后来韩妃被苍恨远召入宫中,二人那朦胧的爱恋便就此断绝。
后来,五岁的苍邪被遣往边城,秦绍白丝毫不在乎他不详的传闻,辞去三品官衔追随而至,陪在年幼的苍邪身边,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亲自教习书法绘画,又使尽手段,设下棋局引来号称棋痴的武林怪杰钟离吼,连赢三把,终使其心服口服,自愿留下教授苍邪武功,以换得秦绍白指点一二。
而在苍邪心中,秦绍白早已取代了苍恨远的地位。他所做的一切,足以担当一声父亲的称呼。只是因为自己那不祥之人的身份,使得年幼的苍邪不敢称其仲父,甚至不敢唤他舅舅,唯恐自己命硬牵连了秦绍白。取而代之的,是先生二字。
至后来年岁稍长,苍邪冷傲自负,对这不祥之人的无稽之谈逐渐不屑一顾。可是多年的称呼已经习惯,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口。
秦绍白依旧笑得温文,看着眼前这个俊逸优雅的绝世男子,暗暗赞赏:真不愧是她的孩子,这等谪仙般的气质,旁人难及。
只是不知究竟何事,能够使得这个向来桀骜孤傲、冷静自持的男子如此心绪不宁。这一点,着实令他好奇。
被秦绍白上下打量的视线看得心烦,苍邪眉头一皱,起身向外走去刚至门口,便听一人声音在帐外响起:“主子,带来了。”
“嗯。”苍邪扬手掀开帐帘,快步而去。秦绍白看着他的背影捋须暗拊:这个素来静默如潭的男子,究竟是为何事烦躁不安?
站在帐外,苍邪深深几个呼吸,这才将心情平静下来。
在刚才那一霎那,当听到她到来的消息时,他的心竟然漏跳了一拍。这样的反应,令他莫名的恼怒。她的到来本就在他计划之中,不过是来了一个消遣解闷的玩意儿,真不知道他自己在激动什么!
“喔,九弟啊?他说昨夜没睡好,在马车上补觉呢。”苍恒回答。
闻言,苍肃眉头皱得更紧,斥责道:“胡闹,不是让他巡视的吗?致军令于不顾,成何体统?去,把他给我叫来!”
“大皇兄息怒,九弟不是故意违逆军令的。”苍恒急忙解释,接着凑近苍肃耳边,神秘兮兮道:“只是这次他从魏国带回来了一个女人,痴『迷』得紧,想必是昨夜太过劳累,所以此刻没了精神。反正也无大事,不如让他歇着去吧。”
“女人?”苍肃怀疑地看向苍恒,“你不是说他对女人没兴趣吗?”上次还听苍恒说起,苍邪一脚将靠近他的女人踢飞的事情。这才多久。就转了『性』子,栽进了温柔乡里?
“原来没兴趣,不代表现在没兴趣。九弟对这个女人,可是疼爱得很。”说到这里,苍恒摇头叹道:“只是这个女人却是一个嫁过人的歌姬,实在配不上九弟。”
苍恒心思直率,『性』格豪爽,对皇位从无觊觎之心,所以也从不像苍肃苍黄那样,对每个兄弟都戒备三分。尤其是对这个自小便被发配边城的九弟,更是多了一分爱护和怜悯。母妃早亡,父皇不喜,好不容易遇到了心爱之人,却是一个浪*子。身为皇子,命运却如此多舛,实在是令人惋惜。
“哦。”苍肃眼神闪动,口中却漫不经心地应道:“既然如此,就让他歇着去吧。”
和苍黄一样,对苍邪这个人,苍肃始终保存着几许怀疑。但是毕竟苍邪偏居边城十余载,手中没有兵马,朝里没有靠山,纵然他有心谋权,一时半刻也掀不起任何风浪。所以苍肃只是专注提防苍黄,对苍邪并未过多留意。
此刻听闻苍邪带回一个女人,苍肃忽然找到了探知他虚实的大好机会。有了喜好就有了弱点,从这个女人入手,或许就可以探明苍邪此人是真的庸庸之辈,还是深藏不『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