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往日充溢了笙歌燕舞的武成殿今日一片静寂,连侍卫也都神色也似乎变得十分严肃。
难道说欧阳承曦今日真的病了?
冷亦瑶将身上玉牌给守门侍卫看了,那侍卫神色竟然十分惊异,反复看过几遍,又疑惑地朝冷亦瑶上下打量,仿佛忽然大悟了似的,用手指了不远处一座被染了橘红光晕的建筑,对她笑道:“殿下就在里面。”说完又不自禁将亦瑶上下打量。
冷亦瑶敏锐地感觉到了这里气氛的异常,她紧走几步摆脱了那侍卫钉子般的目光。
呈现在面前的是一座陌生的宫殿,亦瑶疑惑地走过去,却发现大殿四周连一个守门侍卫都没有,她感到分外诧异,疑惑地将虚掩的门儿轻轻推开。
“吱嘎――”
一声低低的门响,一幕悬挂在半空中的浅玫瑰色帘帷正映在冷亦瑶眼前,她正要叫“殿下”,忽然听到了两个人低低的说话声。
“近日我可发觉你有些心不在焉了,是不是有点后悔,想要抽身离去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女人声音。
“你又多心了……”是欧阳承曦!
“我早就发觉了你对我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可警告你,你若敢对我无情无义,从今后我可将不再为你卖命,而没有我的帮助,你也将永远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那么那个秘密就让它永远埋到坟墓里吧!”
“你又来了!你仔细想一想,我每天都在你的眼皮底下,我怎么能对你有异心呢?”
“哎呀,你可真坏!”随着这娇嗔的声音,一张帘幕先是瑟瑟而动,而后就是一阵剧烈的摇摆……
冷亦瑶正要抽身离去,忽听得黑暗中一个声音喝道:“谁?”
随着这声低呼,一黑影从幕后跃了出来,随即一把利刃就横在了冷亦瑶的颈上。
银白色的月光倾洒在那人身上,但见他一张俊美坚毅的脸在微微拂动的乱发下泛出出凛凛的寒意,莹润如蝶般的白衣没有系好,在空中款款飘舞,健美结实的胸部在衣衫的浮动中隐约显现。
冷亦瑶看到――他正是羿阳王欧阳承曦。
在冷亦瑶眼中的欧阳承曦永远都是那么高贵洒脱、傲慢不羁,可是今天他这个样子可是大出自己意料!
“啊?是你――”欧阳承曦认出了所见之人,他低呼了一声,随即将手上利刃放开。
“承曦,是谁?”屋里怵然传出一个女人惊异的声音。
欧阳承曦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原来是一只猫……”说着学起猫叫声来,那声音听起来竟然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
冷亦瑶听他将自己说成一只猫,心里十分生气,但见他冲自己连连摆手,就疑惑地摒住了呼吸。
屋里那个声音笑道:“却原来是一只猫,若是个大活人可是要我们大费周折。”
欧阳承曦坦然道:“承曦将它赶到远处,省得惊扰了我们美梦。”
“算了,今日遇到了太多蹊跷事,心中十分不安,我还是早点离开吧。”
欧阳承曦朝冷亦瑶使了一个眼色,低低道:“你躲在柱子后别出来。”
冷亦瑶正要问个究竟,忽见欧阳承曦神色郑重道:“切记,无论你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惊讶,而且要把它永远埋在心底,否则……她绝不会放过你!而你以后就永远也别想给父母报仇了!”
冷亦瑶迟疑地将身子紧紧贴在了一根朱红柱后。
欧阳承曦朝冷亦瑶藏身之处望了一眼,才朝屋内走去。
不一会儿,只听见“吱扭”一声响,房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了两个人,那个白衣翩翩的正是欧阳承曦,而另一个身着黑色大氅的比承曦低一些,看步态身段果然是一个女人。
那女人出得房门将眼睛往四处望,见并无旁人,就将身子往欧阳承曦身上靠去,而欧阳承曦似乎有意无意躲着她,那女人看起来十分不满意,一把就扯住了他的一只衣袖,冷冷道:“你开始厌烦我了?”
欧阳承曦微微一笑,道:“岂不闻墙外有耳?今日若是给人看到,你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女人这才将身子稍稍移开,嘴里道:“承曦,我已将一颗心都交付于你,日后你若是辜负了这片深情厚意,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并将你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
欧阳承曦道:“又来了!你若再说这种颠三倒四的话,我可就真的不理你了!而你要想清楚,等到你决心要杀我时,恐怕到不了承曦的近前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听他语气,虽是在说笑,但一股煞煞之气充斥在夜空中,令人不寒而栗。
那女子冷笑道:“你要知道――我若杀你,又何须亲自动手?”
一片朦胧的月光投在那女子身上,在她偶一侧头间隙,冷亦瑶终于看到了她半张脸!
幽兰的月光笼在那女子冷漠的脸上,映得她本来雪白的肌肤更泛出浅蓝的光晕,蒙面黑纱下,一双潋潋秋波凛凛闪烁着冷冷的光。她披着一件黑色大氅,步步摇曳,似那婀娜的桃花。
就这一瞬,那女子已经转过了身。
那两个人一路低声说笑往后庭,转了一个弯就不见了。
冷亦瑶正在思量自己该离去还是继续等欧阳承曦回来,就见有一团白影从后庭缓缓而来,仔细看时却见正是欧阳承曦,她就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欧阳承曦看到冷亦瑶,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就微笑道:“既然没有离开,就随本王随处走走吧。”随后他叹息了一声,仿若低低自语道:“为何在这座王宫里我会感到如此孤独?”
冷亦瑶听到这句话,冰冷的心弦仿若被不经意地触动,竟然有一丝纤细的疼痛,就凭这句话,她忽然决定陪他――走走。
月色如华,花影婆娑,有一股淡淡的酒香缕缕飘荡在夜空中,亦瑶迟疑地回头,这才发觉酒气竟然来自身边这名少年身上。
欧阳承曦似乎看出了冷亦瑶眼中的疑惑,淡淡道:“自从我得知那个消息,每日都要饮酒,只有在沉醉中睡去才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有温度。而我现在就醉了……”他说着将头微微转向冷亦瑶:“你,很像我的母亲……”他一向淡然的眼睛竟然有了阳光般的温暖。
冷亦瑶感到有些窘迫:“殿下,我性冷。”
欧阳承曦仿若从睡梦中惊醒,轻轻道:“对不起,承曦失礼了。”
冷亦瑶以为自己听错了――一向走过人群都要将头高高昂起的欧阳承曦――竟然在向自己道歉!
冷亦瑶笑道:“请恕亦瑶冒昧,我听说德裕皇后仙去时殿下才只有一岁,殿下又是如何记得住她的样貌?说亦瑶像她?”
欧阳承曦道:“是的,承曦与母亲相处的时日太短,但这并不能磨灭她在承曦心目中美好的想象。”
“想像?”冷亦瑶脸红了。
难道说自己在他印象里竟是十分美好?
欧阳承曦在一处空旷处停了下来,将一张脸朝向月光微微扬起,朦胧的面上含淡淡的微笑,道:“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来到这里。”说着将手臂一扬,一支玉笛奇迹般出现在他手中。
清风起兮尘飞扬,
寒露凝兮凌秋霜,
壮怀激烈兮独彷徨,
笛箫鸣兮徒感伤。
冷亦瑶静静地望着欧阳承曦在月色中朦胧浮现的俊美淡定的脸,又听他自弹自唱,心中忽然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殿下似乎心事重重啊。”亦瑶道。
欧阳承曦缓缓转过头来,道:“你已经听出了我的心曲?”他复又笑道:“看来承曦眼光不错,你不仅才貌双全,而且还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子,父皇一定会喜欢。”
冷亦瑶心头一怔:他这是何意?
欧阳承曦对冷亦瑶道:“你走近来,我有话对你说。”
冷亦瑶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
朦胧的月色伴着淡淡的酒香缕缕飘荡在空中,冷亦瑶耳畔传来那个白衣少年动听的声音。
“我的身世,你大约已经知道了,我母亲就是当年和父皇举案齐眉的德裕皇后。以前我只知道她不仅是一位贤德的妻子和母亲,还是一位人人敬重的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在十六年前的离去也是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承曦虽失去了亲生母亲,但养母视我如己出,宫中唯一的哥哥与承曦也亲如手足……在得知内幕以前我也一向认为自己的童年是……幸福的,但是那一天还是到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倏”地闪过一道黑色的闪电,连声音也高了起来:“三年前的一天,我无意中得知一个惊人内幕:我的母亲并不是死于疾病,而是――被谋杀!”
欧阳承曦狠狠将手掌击在身旁的一株大树上,声音高了起来:“你知道我当时心中是怎么想的吗?”一时里却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冷亦瑶道:“我知道,因为亦瑶正经过了这样的痛!”
欧阳承曦听到了这句话,似乎是吃了一惊,半晌道:“对不起,是承曦使得你国破家亡。”
冷亦瑶没有说话,心里却在冷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