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云裳的脸在蜜色的烛焰阴影处呈现出柔和的烟紫色,脸上的表情不可捉摸,但眼眶中那两颗晶莹的泪滴显得分外清澈:“我就不明白,冷亦瑶究竟比裳儿好到了哪里?”
承曦没有说话,但脸上却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微笑。
“从来就没有我的不到的东西!”冷云裳的声音从齿缝里激荡而出,一双眼睛冒出灼灼的火花来:“即使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从裳儿这里得到!”
忽然,冷云裳凝神听了一会儿,对承曦道:“什么声音?”
承曦面上依旧是淡淡的笑:“是脚步声,你难道听不出来吗?为预防不测,本王已秘传韩菲儿带人过来。”
冷云裳将窗子打开,当看到屋外都是侍卫,顿时惊得手续无措。
承曦淡淡笑道:“念在你年纪尚幼,又是亦瑶妹妹份上,本王今日暂且指给你一条生路。快把解药拿来!”
“我怎能相信你?”冷云裳迟疑道。
承曦只是笑笑,闭口不言。
脚步声越来越近,冷云裳只好将解药交了出来。
承曦对冷云裳低低道:“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画,你打开后后面有一密道一直通到紫宸殿……”望着冷云裳脸上复杂的表情,承曦又道:“要谢你就感谢自己有个好姐姐吧!望你出去后痛心悔过、痛改前非,否则再见绝不会轻饶你!”
冷云裳离开武成殿的同时,房门被打开了,兰若璃奔了过来。
“是谁将你害得这样?”兰若璃一向娴雅稳重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说完这句话,她“蓦”地转回了头,冲跪在地上瑟瑟而抖的韩菲儿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冷冷的声音仿若刀锋一般从众人心头划过。
“殿下贴身侍女冷亦瑶的妹妹冷云裳最后进来……”韩菲儿战战兢兢道。
话还未完,就见兰若璃勃然大怒,顺手将案上烛台抄起朝韩菲儿砸过去:“若不是本宫碰巧来得及时,岂不是连殿下一面都不能见了?”
韩菲儿不敢躲,那烛台正砸在额上,鲜血流了一地。
高贵贤德的皇后居然会发这么大的火!众人都惊呆了。
兰若璃脸色铁青,对韩菲儿怒喝道:“本宫看你聪明伶俐,又善解人意,本欲不久就将你提拔,谁知你疏忽大意竟差点酿成大祸!本宫岂能饶你!”她转而对侍卫道:“即刻将这丫头拖下,乱棍打死!”
“住手!”承曦叫道。
听到这一声喊,兰若璃忙叫侍卫暂且住了手,朝承曦转过头来,那一脸怒容转瞬之间就化作了满脸微笑。
承曦道:“菲儿一向侍奉儿臣尽心尽力,儿臣正要拜谢母后赐福之恩;而让冷云裳留下来、令菲儿离开都是儿臣的主意。儿臣求母后收回成命,放了菲儿。”
韩菲儿听到此话,朝承曦露出感激的一瞥,眼中禁不住沁出莹莹泪花来。
正在此时,有人来报:“启禀皇后娘娘,薛太医在殿外侯旨。”
“快传!”兰若璃诧异道:“才刚一生气竟然忘了薛南廖,是谁将他叫来的?”
“回娘娘,是奴婢。”韩菲儿低低道。
兰若璃眉开眼笑,对她道:“你这般聪明伶俐,本宫以后定要好好奖赏你。”
韩菲儿道了声“谢”,浑身冷汗已然涔涔而下。
待众人离去,韩菲儿关上了门,“噗通”一声朝承曦跪下。
“哎,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承曦道。
韩菲儿只是跪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连连磕头道:“殿下待奴婢恩重如山,而菲儿对殿下却怀有异心……恳请殿下重重责罚菲儿,以使得奴婢心中稍稍安宁。”
承曦笑道:“异心?那件事本王早就知道了。”
韩菲儿闻听此言心中一震,猛地抬起了头,却见承曦微笑着点了点头:“有什么能瞒得住本王呢?其实你来武成殿的第一天承曦就已猜到了。”
“殿下……”韩菲儿哽咽道:“殿下待奴婢恩重如山,菲儿却背着你做出此等猪狗不如之事,求殿下重重责罚,并将菲儿赶出武成殿吧!”
“赶走?天!你只要继续留在武成殿尽心服侍本王,就已经是在报答欧阳承曦了!”他说着在韩菲儿手上轻轻拍了一下。
韩菲儿偷偷瞥了一眼承曦,面上禁不住涨红了。
承曦道:“菲儿,今日还是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韩菲儿道:“本来菲儿也不知道殿下有难,是……有人暗送一张纸条给奴婢,菲儿才知道殿下有难,恰巧遇到皇后,就一起赶来。”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
承曦疑惑地接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殿下有难,速去救援”,心中疑窦顿起。
韩菲儿道:“那时天已黑了,还刮着风,四周都是‘吱吱嘎嘎’奇怪的声响,奴婢心里很害怕,就在此时,只听到一阵‘淅淅梭梭’的声音传来,奴婢循声看去,就见门下面的缝隙里有一张纸慢慢伸了进来……”
韩菲儿正说话间,就听得“呼――”、“咕咚――”“咣当――”一连串的声响,窗门忽然大开!
“谁――”承曦喝了一声奔过去。
但窗外黑漆漆一片,哪里有一个人影!
韩菲儿颤抖着声音嗫嚅道:“才刚奴婢见到那张纸条时,也装作胆大去开门看,但是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承曦对韩菲儿笑道:“这世上哪里有鬼!承曦一直想要见到鬼但却从未见到过一个。这分明就是有人装神弄鬼嘛!”他这样说着,又蹙眉往门外望去,但见一片银白的月光在翠竹林投下了一片柔和的光晕,仿若一大朵盛开的白莲。
承曦喃喃道:“你救了承曦却不愿现身!假如这世上真的有鬼,那你也是一个善良的鬼,母亲……你一定是我的母亲!你离去后不放心孩儿安危,故此才现身救了承曦……母亲!承曦常常因思念母亲夜不能寐!母亲即使不愿面见承曦,也定要多多托梦给孩儿……可怜孩儿连母亲一面也见不到……”
纷飞的柳絮漫扫了一颗不平静的心,武成殿外花园上空款款飘荡着一首忧伤哀怨的琴曲。
这琴声渐渐飘入寝宫,惊起了床上一位白衣男子。
“芷萱,是谁在弹奏这么悲伤的曲子?”他问。
“殿下,是亦瑶姐姐。”
“哦。”承曦沉吟片刻,慢慢坐了起来。
芷萱慌忙上前扶住,娇嗔道:“殿下身受重伤,还被那冷云裳狠毒……”话还未完,见承曦面色不好,就没有说下去。
承曦问道:“亦瑶伤心是否还是因为她妹妹失踪?我去看看。”
披了衣衫,来至花园小亭中,但见一片云雾般的花海中端坐着一位紫衣女子,垂首弄弦,愁眉不展。
承曦轻轻走过去,坐到亦瑶旁边,将修长的手指拂在弦上,只听得“噌”地一声高亢之音,顿时打破了方才琴声的抑郁低闷。
亦瑶见是承曦,叫了一声“殿下”正要起身见礼,却被他握住了一双纤手。
定下心神望去,但见那一双沉静如潭的星眸里有两个清晰的自己。
没有一句话,只是轻轻一揽,她就跌在了他的怀里。
有两只落在枝头倦飞了的鸟儿被惊醒,“嘎嘎”尖叫着冲入广袤的天际。
他们都没有看到――不远处,树后有个黑影在冷冷地笑。
“姐姐,姐夫……”她仿佛为这个称呼感到可笑,当泪水笑出了眼眶,她狠狠的声音就在牙齿间激荡:“冷亦瑶!欧阳承曦!我恨你们!决裂!姐姐!你不是要决裂吗?而今后就请你耐心等待――裳儿会慢慢成长!直到有一天你跪伏在她的面前瑟瑟发抖!欧阳承曦,也请你耐心等待――总有一天,你会跪在冷云裳的面前舔着她的脚跟求爱,而她绝不会多看你一眼!”
冷云裳的眼睛最后深深望了那个俊美的男子一眼,看到他把温柔的目光正投向面前那个紫衣女子,牙齿咬的“咯咯”直响,低低骂道:“一对狗男女!裳儿这就去找皇后,哼哼,等到我得到了她的宠信,俘获皇帝的心指日可待!你们――就等着去死吧!”
清晨,丽春殿,李嫣儿正小心地为皇后兰若璃云鬓上小心地插上最后一支凤钗。
兰若璃正满意地在镜中上下端详自己宛若十七八岁的青春美丽模样,忽听得殿外有嘈杂声一浪一浪传来,就问李嫣儿:“去看看是何人喧哗。”
李嫣儿应了一声才要出去,就见一内侍跑进来,道:“有一个自称冷云裳的女人求见皇后娘娘。”
冷云裳!
兰若璃听到这个名字,眉毛禁不住跳了一下。
冷云裳!差点把承曦害死!化成灰自己也会认得!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让她进来。”兰若璃泰然自若笑道。
冷云裳不知道自从她踏进丽春殿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从人变成鬼!从公主堕落成奴隶――就是在这短短的几步路!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她深爱的男人!
未经世事的冷云裳将欧阳承曦同冷亦瑶之间的拥抱亲吻添油加醋述说一番,期望能够使得皇后兰若璃大怒,从而严厉惩戒这两个越了雷池的男女,但是在她述说完毕偷偷瞥了一眼兰若璃时,竟发现高贵贤德的皇后面含微笑望着她,面上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坦荡,这倒使冷云裳感到心中惴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