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先填补一些伤口,而后服药巩固疗效。”薛南廖面上虽含着淡若莲花的微笑,但肌肉竟是微微抽搐着。
一番噬骨的剧痛不断把冷亦瑶推向痛苦的深渊,但对生的渴望和对腹中胎儿的热爱使得她一次次从风头浪尖上又苏醒过来……
又一次苏醒过来时,冷亦瑶发现薛南廖蹲在榻前,眼睛一眨不眨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神态略显哀伤,但竟是一动不动,她疑惑地叫道:“薛哥哥……”
没有说一个字,薛南廖将胳膊一伸将冷亦瑶搂在怀里,喃喃道:“我以为……我以为……若是那样,我就一辈子也不能原谅自己了!幸而你又苏醒了过来……”
冷亦瑶痛苦的心中忽然涌上来一丝淡淡的甜蜜,她微微笑道:“我连死都不怕,死神又怎肯收留我这个要跟他较劲的傻丫头呢?”
“唉!你真是一个执着的人啊!可不正是如此,你才会更显得可爱吗?”薛南廖自语道。
看看天色已不早,薛南廖又嘱咐了芷萱几句,就离开了。
望着薛南廖翩翩的背影,冷亦瑶忽然想到――那人不想让胎儿活,薛南廖明明知道却又忤逆了她的旨意,她……会放过他吗?
次日清晨,冷亦瑶身上的伤痛已渐渐平息,眼前忽然又现出欧阳承曦的身影来,却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回头叫了一声“芷萱”,竟然是无人回应,心里感到有点奇怪。
忽然间,就见窗棂上飞过一只扇面大小的黑蝶,翩翩飞过之时,竟似有一方阳光从窗外漫漫洒来,整个寝宫都要给照亮了!
就见那蝴蝶翩翩飞至亦瑶面前,似是要落到她的肩头,她伸手去扑,那蝶儿疏忽向高空飞过,翩翩然似是有神灵庇佑,又似乎故意在逗亦瑶来捉。
蝴蝶破茧成蝶,这需要太多的艰难和勇气!亦瑶喜欢蝴蝶,不单单是喜欢它的外表,更多的则是它锲而不舍追求美好的本性和从一只丑陋的青虫涅变成天使的决心和勇气!
她下了床,蹑手蹑脚来至窗棂处,踮起脚尖伸出手来,正待伸手去捉,但定睛一看,顿时呆在了那里!
她看到了什么?
那蝴蝶并不是真的蝴蝶,换而言之,“蝴蝶”的翅下缚着一根极为纤细的丝线,随着那根细线的上下抖动,它在翩翩然做出各种复杂的动作!
也真难为了这个牵线之人!
冷亦瑶莞尔一笑,悄悄站立在雕花墩上掩了半个面容往外看,就见蓝天碧云之下,有个少年手忙脚乱操纵着手中丝线。
金色的阳光下,那少年俊朗的脸微微泛着亮晶晶的光芒,细细看来,那发光的却是他脸上细密的汗珠,他虽看起来是十分紧张,但面上却始终流露出发自内心的阳光一般的笑容。
强忍住就要冲口而出的大笑,冷亦瑶蹑手蹑脚走到那人身后,背了双手,作出一种威严的声音,叫道:“承昊,不在殿中研习功课,却又在此作甚?”
欧阳承昊浑身一震,手中线轴“咕咚”一声落在地上,不敢回头,却“扑通”一声跪伏在地,道:“儿臣已经承认亦瑶腹中胎儿就是孩儿的,而您也就是他的祖母啊!就请母后看在孩儿和孙辈的面子上放过了她吧!”
欧阳承昊浑身一震,手中线轴“咕咚”一声落在地上,不敢回头,却“扑通”一声跪伏在地,道:“儿臣已经承认亦瑶腹中胎儿就是孩儿的,而您也就是他的祖母啊!就请母后看在孩儿和孙辈的面子上放过了她吧!”
冷亦瑶心中一震,却不答话,嘴里学兰若璃的样子“嗯?”了一声。
欧阳承昊听了这一声,心中更为紧张,垂首道:“母后!你以为你以前做的那些事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吗?儿臣其实早就都看在眼里,儿臣……儿臣对那些被残害的生灵深深感到愧疚,有些话儿臣早就想对母后说了,但是……母后脑部有旧病,儿臣怕伤了母后的心,更怕母后的旧病复发……可如今……”欧阳承昊仍不抬头,但由于内心剧烈的波动,声音不由自主提了起来:“自从三年前见到亦瑶时,儿臣的一颗心都被她带走了!
父皇、母后曾为孩儿说下不少亲事,儿臣一个都不曾答应,因此天下人都知道楚靖王是个在婚事上极为挑剔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骄傲的王子,可又有谁知道儿臣对亦瑶的一片痴情!是的!亦瑶就是儿臣心中至爱!若是母后执意要处罚她,就请先把儿臣打死罢!”
“承昊……”
忽然胸中一阵酸痛袭来,冷亦瑶眼角涌上一颗热泪,她情不自禁将手扶在面前这个看似阳光但内心却如大海般波澜壮阔的俊朗少年的肩上。
欧阳承昊听到这一声叫,猛地抬起了头,当他看到面前站立之人时,先是一怔,而后就笑道:“我就知道你站在这里,方才是故意逗你的。”
哦!他竟然跟自己开这种玩笑!
冷亦瑶心中甚为恼怒,背转了身子不再理他。
欧阳承昊忽然身子一掬,毕恭毕敬对她身后道:“儿臣参见父皇。”
冷亦瑶慌忙回过头来,迎面却碰上一个东西,还没等她惊叫出来,却见欧阳承昊捂了鼻子道:“哎哟,那姑娘平日里看起来似乎娴雅端庄,可方才竟然是差点将下官的鼻子撞坏……”一面捂了鼻子呼痛,一面却又偷偷往冷亦瑶这边瞧,见她神态尴尬,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微笑来。
冷亦瑶知道他是故意捉弄以使得自己发笑,就忍住了笑,说:“哎呦,竟然失手将殿下玉鼻撞坏,实在是大大的不敬!乖,快让母妃看看撞到了哪儿?”一面朝欧阳承昊缓缓伸出了自己的手:“乖,让母妃好好揉揉……嗯,就好了!”
欧阳承昊微微闭了眼睛,看神态似乎是极为受用。
冷亦瑶一面在心里笑,一面手下用力,只听欧阳承昊叫了一声,俊美的脸上眉头微蹙,鼻子竟比方才更红了。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亦瑶闭上了眼睛,耳畔却听到欧阳承昊的笑声:“嘿嘿,没打着!”
冷亦瑶睁开眼一看,自己的手正被欧阳承昊握着,而他正垂首在轻轻亲吻自己手腕,顿时感到又可气又可笑,红了脸甩开他,道:“承昊,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母妃吗?”
欧阳承昊笑道:“什么母妃?要论年龄你比承昊还小两岁,要是强要论辈分,你……其实我父皇并没有宠幸过你,是吗?既然和他没有夫妻之实,在大氏可是有规制――儿臣是可以以兄嫂或是母妃为妻以增强皇族势力。”
“可是你的父皇还健在。”冷亦瑶冲欧阳承昊徐徐露出魅惑的一笑:“除非……”
欧阳承昊似乎是一愣,但随即转而笑道:“明日我要出宫游玩,你要不要和我一道?”
出宫?
冷亦瑶忽然想起那位有“青龙”之称的名士东方珏了。
“你是传说中的南宫朱雀,皇后的桂冠将在你一人头上闪耀,但你今生注定要命犯桃花,爱你的人注定要为你而死,而你最爱的男人也将永远沉睡在你的怀抱。”
啊!一想起那五句话冷亦瑶就禁不住心惊肉跳!
自己可以趁机回到那座小院落里看看他回来了没有――也许那句预言还有破解之法呢!
对!就这么办!
二人商议好,次日由欧阳承昊来接冷亦瑶扮作男子一同出宫。
约好后,承昊就要告辞离去,冷亦瑶心中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对他道:“刚来就要离开啊?”
欧阳承昊回眸一笑,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冷亦瑶红了脸拍了他一下:“自作多情。”
就在这无意中的一掌,掀起了欧阳承昊的衣袖,承昊慌忙伸手捋下衣袖,可冷亦瑶还是看到他手臂上有数条暗红的伤痕,惊叫道:“你胳膊怎么受伤了?”
欧阳承昊的一双眼睛悄悄望着冷亦瑶的脸,微笑道:“自己淘气上架摘葡萄不小心给挂住了。”
他嘴里这样说着,耳畔却响起两个异样的声音……
“母后,惠妃腹中胎儿是儿臣的,也就是你的亲孙子,求求您看在儿臣和孙辈的面子上放过了亦瑶吧!”
“什么?竟然是你!难道不是承曦吗?”
“儿臣自从三年前见到亦瑶就已经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放在她身上了!可是再次相见她竟然变成了惠妃,儿臣不甘心,就私下里和她有来往……”
“可怪不得在夜宴上看到她手里拿着你的那把扇子呢……”
“母后……”
“你竟然做出这种大逆不道之事,母后要是再不惩戒,怕是你以后又要更加肆意妄为!”
……
冷亦瑶听了欧阳承昊这句话,没有回答,一双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面前这个浑身充满着阳光气息的俊朗少年,嘴里喃喃道:“谢谢你……”
欧阳承昊红了脸:“哦,真是受不了,我还是赶快离开吧。”说着笑了笑就离开了。
薄薄的晨曦将整个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都道是“早烧不出门,晚烧晒死人”,难道说今晚竟然会要下雨么?
送走了欧阳承昊,冷亦瑶一个人在庭外花园里休憩,正感到深思倦怠时忽看到碧绿的藤架外有个雪白的人影一闪,她的心中顿时一跳,定睛看时,却见是御医薛南廖到了。
蓝天,碧云,绿树,朱门,那个身着雪白衣衫玉树临风的俊美少年转眼间就衣袂翩翩站在自己面前。
“惠妃,今日玉体如何?”薛南廖好听的声音在晨风里荡漾。
冷亦瑶瞥了一眼薛南廖,徐徐道:“承昊怎会知道我的病?”
薛南廖沉默半晌,道:“是我告诉他的。”
冷亦瑶道:“他的母后如何――你是知道的,可又将这种事告诉他!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他承认了是你腹中孩子的父亲,并求他母亲放过你。”薛南廖面上依旧是淡若莲花的微笑。
“怎么?你……”
薛南廖猛地抬起了脸,俊美的脸上一双明眸烁烁放光:“不这样又如何?难道让欧阳承曦自己站出来承认这个事实吗?若是那样,只怕是你们三个都难逃灾祸!难道让皇后认为是皇上的龙子吗(且不说这个事实是多么荒谬)?而那样只怕你和孩子一个也保不住!只有欧阳承昊――他是孩子的父亲,一切都会迎刃而解!”薛南廖说着对冷亦瑶微微一笑:“我并没有提示承昊去承认,是他自己一厢情愿――但这也正是我要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