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帝王,并且自诩为明君的帝王来讲,年老之时,最怕的是什么?
还不是儿子大了夺权,会抢走自己手中的权利。
因此,虽然康平帝平时对太子表现的疼爱有加,关怀备至,但从不让他插手朝政,至今不曾让其上朝观政,还把同样的宠爱给了六皇子,一直没有给太子和张思雪赐婚等种种细节之处,张丞相判断出皇上已经对太子起了忌惮之心,怕太子势力坐大,放任六皇子与太子相争。
然而今日大理寺一案,皇上却要亲自召见一位太子手下的无名之辈,对于太子系来说,就算最后那位莫侠士一官未得,能得到皇上召见,已经是莫大的殊荣了。这也是变相的,对太子行为的支持。
难道皇上改变了自己心意,真的属意太子,准备任由太子壮大吗?
张丞相脑中不断琢磨着康平帝的这次召见是否有别的含义,一边分心二用,聆听着朝堂上的辩论。
此时大理寺一案已结,正是御史台众御史发力,炮轰宣仪伯贪渎不法等种种罪名。
宣仪伯杜乐智,乃当今贵妃杜乐萱兄长,六皇子亲舅。
六皇子今年十六,还未封王,他手中的势力基本上都是他舅舅宣仪伯和母妃杜贵妃帮他经营起来的。如今御史台对准宣仪伯开火,直接就对准了他的要害。
还好,虽然宣仪伯因被弹劾已停职在家,但六皇子派系除了他还有梁太尉等人在朝支援。
因此,为了保住宣仪伯,六皇子系引经据典,旁引博证,力图将宣仪伯的种种罪名轻化,以求过关,为此甚至拉了太子系不少官员当垫背。
因为宣仪伯的事,往大了说,是国之大贼,结党营私,借手中权势贪污纳贿,抢夺民财,搜刮民脂民膏,伤风败俗,涉足风月场所。往小了说,京官俸禄有限,然而交际却多,哪个当官的手底下能真正干净?
宣仪伯所犯之事,罪名虽大,基本上都是官场常见的操作。靠自己手中的权势捞钱,给众多商人、黑道充当保护伞,收取孝敬,接纳他们递上来的财物、美人等等,哪个当官的没做过?唯一让大家意外的是,一向清高自傲的宣仪伯手里居然有诸多青楼产业,其中居然还沾染上了人命官司,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朝堂上的争吵越来越烈,为宣仪伯之事都已经争了几天了,今天更甚,因为眼看太子系在莫衍得势,六皇子系就更不能丢了宣仪伯这员大将了。
直到康平帝实在看不下去,怒哼一声直接走人,吵忘了形的众人才回过了神,在司礼太监的宣唱下下跪行礼,目送皇上离开。
皇上不在,再吵也没有意义。
早朝已过,诸位大臣各自散去,大部分出宫上衙,去自己当班的衙门处理事务,而张丞相和其他几位重臣,还要去和皇上开个小朝会。
“宁大人稍等,我有一事相询。”看见前面御史大夫宁大人走过,张丞相连忙上前,拿了个昨日小朝会上的南方防洪抗汛的折子做引子。
宁御史觉得奇怪,还是认真做答,问道,“张相一向老成持国,怎么今日却来向我请教?按张相为人,应是早已做好准备才是啊?”
“哎,别提了,做儿女的,那都是债啊!”张丞相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那二子,你是知道的,就是圣上隆恩点为状元的那个,不是有个相看好的人家,准备春闱之后再行公开的吗?却怎知,好事多磨,那女方家里出了变故,这婚事,竟不能成了……因此,为着这孽子的事,我焦头烂额,竟不慎大意忘了此事。”
“啊?”宁御史愣了一下,眨了下眼,不知张丞相为何突然对他提起了这件事。不过张丞相为此焦虑他倒是能理解,张府的二公子,在殿试之时入了皇上的眼,差点被点为驸马。这张二公子的婚事,确实大意不得。